江山(全卷完結)-34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六五章 【巴乌图之阴猴】
[更新时间] 03-30 15:58:52 [字数] 5410
薛破夜之前还一直暗自嘀咕,难不成这里的防卫就真的如此轻易被突破?虽然因为香叶子的原因,小石头得到了信息更做了手脚,但是如此轻易就进入北胡囚牢重地,还是让薛破夜有些感到不安,有些事情太顺利了反而并不是什么好事。
等到此时看到这个猴子一样的人物,薛破夜才明白,真正的防卫却是在这囚室里面,他一眼就能断定,这个“猴子”的武道修为绝对不低。
猴子如同芝麻般大小的眼睛盯在薛破夜的身上,这让薛破夜感觉浑身不自在,经历过无数次生死存亡时刻的他,此时全身上下竟然冒出冷汗来。
他并不是觉得自己不是对方的敌手,相反,他坚信自己一定能够战胜对方,这是武者战斗之前必须要有的信念,他的冷汗,只是因为“猴子”身上散发出的那种邪恶气息。
“你好!”许久之后,一阵近乎窒息的对峙之后,薛破夜终于打破了气氛。
“猴子”缓缓站起身,他的双腿是一种畸形的弯曲,似乎站不直,向前走了两步,声音极为沙哑:“你是中原人?”
薛破夜点头。
“你来救他们?”
薛破夜还是点头。
“中原的武者,我见过很多,也杀过很多。”猴子用沙哑的声音道:“你并不他们强。”
薛破夜点头承认:“中原武道,深奥玄妙,我只是初窥门径。”说话间,他已是运起劲气,只待猴子稍有异动,便先下手为强。
猴子点头:“以你劲气修行来看,似乎不到一年。”
薛破夜皱起眉头,并没有将吃惊表现在脸上,但是内心深处却是极其吃惊,他实在料不到,这个猴子一样的胡人,竟然对中原武道如此清楚,甚至能够一眼就看出自己的武道修为,这真是颇有些骇人听闻了。
“你有今日成就,仰仗的是你的运气心法以及导气法门。”猴子打量着薛破夜,沙哑声音道:“恩,是了,你是秦无恨的徒弟?”
“秦无恨?”薛破夜一愣:“他是谁?”
“你不认识?”
“不认识。”薛破夜摇头,猛地想起,难不成猴子口中的“秦无恨”,竟是长公主身边那个苍老的秦公公?秦公公只是宫里的一个太监,猴子怎么认识?
“想起来了?”猴子发出怪异的笑声,从薛破夜的眼神中,他知道薛破夜或许是想起了什么。
薛破夜淡淡地道:“是不是只要杀了你,就能带他们走。”
“杀我并不容易。”猴子缓缓道:“你还有一条路,拿东西来换,也可以换走他们。”
“什么?”
“你修炼心法的秘诀。”猴子眼中露出贪婪的光芒:“那个老怪物的东西,一定是极好的,你给我,我放了他们。”
薛破夜叹了口气,摇头道:“你看起来不像胡人。”
“我本就不是胡人,很多年前,我已经不记得有多久了,那个时候,我还在你们大楚的皇宫里伺候着阳武帝圣君哩。”猴子缓缓道:“我记得那个时候,很多人都叫我白公公。”
我.日,这猴子竟然是个太监!
薛破夜冒出一身冷汗。
阳武帝,这个名字很熟悉,薛破夜似乎听明虚说过,但是对这个皇帝却知之甚少,据说是一位极圣明的君主。
薛破夜此时此刻,忍不住问了一句:“阳武帝……究竟是谁?”
“哈哈……!”猴子发出一阵尖利的笑声:“原来德庆连宣扬阳武帝的胆子都没有,抢来的东西终是抢来的,即使德庆,也不踏实啊。”
这话更是听得薛破夜一头雾水,不明白所谓的“抢来的”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阳武帝是德庆的伯父,至于其他的,你若能够或者离开这里,自己可以去追查。”猴子声音开始冷淡:“那个时候,在宫里我才发现了秦无恨竟是一个武者,他那时的修为还并不高,但也足以让人震惊。”
这个时候,被铁镣锁住的囚犯们终于醒了过来,见到囚室内薛破夜与猴子对峙着,都大吃一惊,都不知道薛破夜究竟是何人。
薛破夜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摸出欧阳德秀赠送的那面令牌,轻轻晃了晃,便迅速收进了怀中。
他必须确定这群家伙就是雁门关的探子,若真的是雁门关的探子,只要见到令牌,自然就能一眼认出来,否则,这些人也就不是自己的目标了。
六名被锁住的汉子虽然只见道令牌惊鸿一瞥,但瞬间脸上都洋溢出惊喜之色,互相对视一眼,齐声恭敬道:“大人!”
薛破夜心中微微松了口气,如此看来,找的地方是对了。
此时也不能再次多做耽搁,必须迅速解决猴子,领着探子们离开这里,迟则生变,自己可没有太多时间耗下去,于是平抬手臂,寒刃闪着寒光,淡淡道:“你既是大楚的一个小小太监,竟然叛国卖族,做胡人的奴才,本官总是要执行朝廷的法度。”
猴子一听“太监”二字,说不出的刺耳,他的身体在一瞬间,真的如同敏锐的猴子一样,凭空跳了起来,两只手上,不知何时已各自握住一柄弯刀,刀锋雪亮,一左一右直向薛破夜劈了下来。
薛破夜的头顶顿时笼罩在刀光之中。
“大人,这是北胡巴乌图的阴猴!”有探子提醒道。
薛破夜脚下用力,腾后两步,听到提醒,这才知道,原来这个猴子便是北胡第一暗黑机构巴乌图的人,更是留了小心,寒刃毫不客气地斜而上挥。
猴子知道薛破夜手中的兵器非同一般,多少年的阅历让他明白这件兵器不是自己能够硬接的。
他的身体微顿,手腕一抖,并没有继续去攻薛破夜的身体,而是倒转刀锋,去敲薛破夜的手背。
这个狭小的石牢里,薛破夜根本腾不开手脚施展迷魂步,即使要施展,难度之大也是超乎想象的,而猴子的一招一式看似很慢,但是每一招却都极为犀利,切中要害。
很明显,猴子对于薛破夜手中的寒刃,还是颇为忌惮的,所以他主攻的目的,就是先将薛破夜的兵刃打落。
薛破夜虽不能说久经战阵,但是数次的生死交战,已让他在实战中极为的老练和冷静。
猴子的武道修为算不得强者,不过与自己旗鼓相当,或者说稍胜一筹,他的可怕,是在于他出手的准确性与果断。
探子们虽然对于薛破夜的具体身份并不了解,但既然能够拿出令牌,毫无疑问是自己人,所以都为薛破夜捏出一把汗。
北胡的巴乌图可不是好对付的,雁门关派出的探子,都是折在了巴乌图的手里。
只是他们很快就发现,虽然猴子出手辛辣犀利,但是就整体而言,对于薛破夜的实质威胁并不是很强,薛破夜手中那把闪亮的匕首,就像毒蛇的信,飘荡着丝丝的雾气,谁都知道,若是被这“毒信”刺中,也就活到头了。
薛破夜的寒刃上,那是带有销魂劲气的,在这样的时刻,速战速决绝对是迫于无奈的选择,但是却必须要这样做,积攒所有的实力,向猴子发动强势攻击。
“咔嚓”!
一声清脆的断裂声在石洞响起,猴子左手的弯刀竟然被寒刃从中削成了两段。
没有惊慌,猴子沉默着,断刀依旧霍霍有生气地扎向薛破夜。
石洞内刀光如电,到了后来,几名探子只看到两条人影在是洞内纵横穿梭,搅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哪一片刀光是猴子的,哪一片刀光是薛破夜的。
“砰!”
又是一声闷响。
刀光人影终是分开。
薛破夜脸色苍白,禁不住地后退了几步,而猴子的小腹处,寒刃深入其中,鲜血顿时映红了他的皮毛衣裳。
猴子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摇晃着身子后退几步,缓缓坐在了石坎上。
“你这是……?”猴子望着薛破夜。
薛破夜微一运气,将胸腔翻滚的血气顺了过来,才淡淡地道:“销魂指,转指为刀!”
猴子咧嘴笑了笑,迅即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忽然摇头道:“你们……你们都……都错了……!”
“错了?”薛破夜淡淡地道:“公公似乎错的更离谱,堂堂楚人,为北胡人做奴才,哼……!”身上的气血颇有些不顺,知道是猴子最后那转刀出掌击中所致。
“大楚……!”猴子喃喃自语,摇了摇头:“不,如今的大楚,是假的,是假的……,德庆……德庆那个伪帝也是假的,都是假的,哈哈……你们都在为一个虚假……虚假的帝国……卖命……!”
薛破夜皱起眉头,冷声道:“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说什么?”
猴子不再理会,只是猛地拔出小腹处的寒刃,放在眼前看了看,笑道:“死在……死在它手下……够了……!”小腹鲜血喷出,猴子向后栽倒,就此死去。
石囚内一阵沉寂,探子们也是看着猴子的尸体直发呆,他们这阵子与猴子日夜相处一室,知道这个猴子是巴乌图的阴猴。
巴乌图三战将,烈虎,野狼,阴猴!
阴猴寡言少语,平日里对身为囚犯的探子们也并没有过多的折磨,只是行为诡异,让人有一种阴森之感,而探子们也都知道,作为巴乌图的战将之一,阴猴手底下自有一番本事,想不到今日却是丧生在薛破夜的手中。
虽然猴子临死前莫名其妙的话让薛破夜生起满腹疑云,但是此地不宜久留,当下上前从猴子的手里取下寒刃,擦拭干净,这才迅速上前,以寒刃打开了诸人的手镣脚镣。
“你们可以走吗?”薛破夜沉声问道。
诸人借恭敬行礼:“谢过大人,大人,胡人留下我们,是想留着我们做出征祭礼,他们相信这个,所以到不曾对我们用酷刑,我们皆能行动自如。”
薛破夜点了点头,收起寒刃,再不多言,沉声道:“走!”当先走出了石囚。
经过那一段漆黑的通道,薛破夜终于领着几名探子出了石洞,顺着那倒打开一条缝隙的铁门一一出来。
久未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探子们贪婪地吸.允着草原新鲜的空气,但是暗黑人员的天赋让他们没有失去警觉性,便有人低声问道:“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薛破夜指着北边山脚道:“那里有昏迷的北胡哨兵,你们赶快去换上他们的衣裳,那里应该有马,拿上他们的兵器,趁夜离开这里。”
探子似乎听出薛破夜话中意思,惊道:“大人,那你不随我们一起走?”
薛破夜摆手道:“我还有要事,必须留下。”想到鬼先生的身份还没有确知,如何能就此离开,只是要留下来,恐怕会连性命也要陷入危险之中吧。
“大人!”六名探子齐齐跪倒:“卑职恳请大人随同我们一起回去。”
薛破夜冷下脸来:“迟则生变,还不快走。”挥了挥手,迅即道:“去吧,万事小心。”
探子们相视一眼,终是咬牙辞别,六道身影瞬间隐没在黑夜之中。
薛破夜望着探子们的背影消失,深深吸了口气,正要召唤小石头,却听一个带有一丝无奈的声音道:“丑石大哥,原来你真是有目的而来。”
薛破夜大吃一惊,循声望去,只见黑夜的星空下,苏玛优一脸的悲伤,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她身边除了小石头,再无一人。
“师傅,苏玛优姐姐……哎……!”小石头摇了摇头,终于道:“她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薛破夜缓缓走到苏玛优的面前,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柔声道:“谢谢你!”他知道,苏玛优既然一早就在这里等着,当然知道自己在石洞里做什么,苏玛优没有喊人,那是担心自己被她的族人抓起来处死。
苏玛优美丽的眼睛里忽然滚出泪水,摇头道:“丑石大哥,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鹰突帅真诚待你,我也真心待你,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薛破夜摇了摇头,平静地道:“苏玛优,一个人,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是我的职责,所以,你不要怪我。”
苏玛优悲伤道:“你这样做,鹰突帅会很伤心,我也很伤心,你知道吗?”
“我知道。”薛破夜正色道:“可是我并不觉得有愧,如果兀大哥和你遇到危难,我也会不顾性命却营救去帮助你们,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终究是楚人!”
北边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显然是几名探子已经得了马匹远去。
苏玛优后退了几步,呆呆地看着薛破夜,半晌,才平静地道:“鹰突帅令我去你帐内,看看你与小石头是否休息,若是不在,便令我回去禀报。我瞧见你们来了这里,一路跟来,已经过了不少时间,鹰突帅恐怕会起疑心,你和小石头快走吧,他们恐怕很快就赶过来了。”
苏玛优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薛破夜叹了口气,上前握住苏玛优的手,微笑道:“我们若走了,你的族人岂不怪罪你?”
“我……我是鹰突帅的姑姑,他们不会将我怎么样。”苏玛优倔强地道。
薛破夜摇头道:“你别骗我,我知道的,草原的规矩,一旦惩罚下来,可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是想用自己的性命来换我们的性命,你的丑石大哥即使再傻,这个道理也是明白的。”
薛破夜现在是打从骨子里喜欢这个姑娘了,在她倔强的外表下,却还是将女人最珍视的感情放在第一位,虽然没有行夫妻之事,但是在苏玛优的眼里,显然是将自己当做了她的男人,为了自己的男人,苏玛优甘愿代之受过。
“你……你们快走!”苏玛优推开薛破夜:“再不走,可就来不及了。”
她真的着急了。
薛破夜握着苏玛优的手儿,正色道:“苏玛优,丑石大哥有一事求情你帮助,你务必要答应。”
苏玛优睁大眼睛,看着薛破夜,只听薛破夜瞧了小石头一眼,才缓缓道:“一旦有什么意外,你要答应丑石大哥,尽你一切能力,保证小石头安然无恙,你能做到吗?”
“师傅……!”小石头眼圈一红。
苏玛优没有任何犹豫,点头道:“丑石大哥,小石头也是我的恩人,我一定会尽全力保证他的安全。”
“好!”薛破夜微笑点头道:“那我先谢谢你,走吧,带着我去见兀大哥。”
“啊!”
小石头和苏玛优同时大吃一惊。
薛破夜抬头望着星辰依稀的夜空,声音淡若云烟:“既然做了该做的,也就不怕面对任何挑战了。兀大哥与我兄弟情深,我总不能就此一走了之,这对他无疑是天大的侮辱。”
“可是……!”苏玛优正要再说,猛听一阵马蹄声传来,情知是巴尔虎特族人发现了不对劲,派了援兵过来。
薛破夜整理好衣裳,笑道:“你瞧,现在我想走也走不了了。”
阵阵马蹄声渐行渐近,很快就来到近处,十多骑在薛破夜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当先一人不是兀拉赤,但也是薛破夜的熟人,乃是刚刚大婚的哲顿。
哲顿翻身下马,望向乱石山,见到那扇铁门已经打开,微微皱眉,但还是上前走到薛破夜身前,很恭敬地行了一礼:“好久不见,尊贵的远方客人!”
薛破夜见到哲顿,也有一种亲切感,微笑道:“哲顿兄弟,你我可很久没有见到了,一向可好啊?”
哲顿含笑点头道:“有鹰突帅照顾,哲顿过得很好。尊贵的客人,鹰突帅命我前来邀请您前去相见。”
“好!”薛破夜点头道:“咱们走。”
哲顿对苏玛优行了一礼,道:“苏玛优姑姑,囚犯逃向何方?”
苏玛优茫然地摇了摇头,哲顿皱了皱眉头,一挥手,吩咐道:“往南追,通知各部,有楚人逃逸,令他们合力追拿。”
身后骑兵纷纷催马,向南边追了去。
“请!”哲顿显得很客气。
薛破夜呵呵一笑,忽然道:“小石头,你该明白一个道理了吧!”
“什么?”
“做男人……!”薛破夜吐了口口水:“就得他妈的有担当!”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六六章 【血恕】
[更新时间] 03-31 14:22:25 [字数] 5228
金色大帐前,人群涌动,王爷贵族们都知道出了大事儿,一得到族长的传唤,全都聚集在这里,在大帐之前,他们的鹰突帅兀拉赤席地而坐,面前摆满了酒袋,一堆烈烈篝火就点在他的面前,他不停地喝酒,那张方形大脸此时通红一片。
王爷贵族,心腹武士,族中长老,侍候的胡姬们,谁都不敢吭一声,他们知道,鹰突帅的心情现在很不好,这个时候去惹鹰突帅,危险不比去惹一头饥饿的老虎小。
夜风吹拂,毡旗迎风飘扬,旗帜上的狼图腾张牙舞爪,狰狞无比。
鬼先生远远地坐在角落,两手卷在一起,透过面具上的眼孔,可以看到他现在正闭着眼睛,闭目养神中岿然不动。
薛破夜跟在哲顿身后,苏玛优牵着小石头跟在薛破夜身后,四人在数名北胡武士的环卫下,来到了篝火前面。
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薛破夜的身上。
站在篝火前,看着兀拉赤整袋子整袋子地喝酒,薛破夜心中竟是一酸。
他可以看出来,兀拉赤现在很痛苦,那种痛苦薛破夜自己完全能够体会,因为他现在的心情比不见得比兀拉赤好过。
为了职责,做了兀拉赤不愿意看到的事情,薛破夜虽然并不觉得后悔,但是心里却也有些惭愧,毕竟是在兀拉赤的信任之下,自己才能够顺利完成这件事情,某种角度来说,自己是利用了与兀拉赤的这种情谊。
薛破夜叹了口气,走到篝火边,正要坐下,却听忽巴亥族长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来自中原的薛破夜,你做了我们草原人不可原谅的事情,你背叛了我们的鹰突帅,难道你还有资格与尊贵的鹰突帅坐在一起吗?”
兀拉赤头也不抬,拿起一只酒袋子,丢给薛破夜,大声道:“喝酒!”
薛破夜接过袋子,怔怔地看着兀拉赤,迅即苦笑道:“兀大哥,你已经喝了不少,请……注意身体?”
“我的身体壮如牛。”鹰突帅终于抬起头,通红的脸上显得异常严峻,缓缓道:“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击垮兀拉赤。”
忽巴亥族长从人群中站出来,沉声道:“鹰突帅,薛破夜触犯了我们巴尔虎特部的规矩,他该受到应得的惩罚。”
四周的胡人纷纷振臂高呼:“惩治这个中原蛮子,惩罚这个中原蛮子。”
兀拉赤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喝酒,似乎在这个时候,喝酒才能消减他所有的烦恼。
薛破夜心中是打算好的,此番回来,一是对兀拉赤这位兄弟有个交代,但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目的,就是要揭开鬼先生的面纱,迫不得已之时,只能强自出手,去掀开鬼先生的面具了。
他知道,在胡人的地盘,要想全身而退,那当真是难上加难,不过他与小石头都有出神入化的迷魂步,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说不得只能冒险一搏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他甚至想过,一到危急关头,先下手为强,挟持住忽巴亥族长,这样一来,想必这些胡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无论如何,自己和小石头的性命,绝不能丢在北胡大草原!
忽巴亥族长挥手止住众人的声浪,转身向兀拉赤道:“鹰突帅,咱们的规矩,先惩内,后惩外,苏玛优明知薛破夜私放祭礼,知情不报,这等罪过,按照族规,是要鞭笞二十!”
“盟有盟规,族有族法,苏玛优愿意承担责罚。”苏玛优上前来,跪倒在忽巴亥族长的面前:“族长,丑石大哥私放祭礼固然有罪,可是他自己却没有逃走,而是甘心前来请罪,还望族长手下留情,对丑石大哥从轻发落。”
薛破夜听在耳中,心里感动,苏玛优此时此刻还在为自己求情,真是重情重义,他看着忽巴亥族长,平静地道:“族长,苏玛优的罪过,都是因我而起,对她的责罚,由我来承担,这二十鞭子,我受了!”
忽巴亥族长微一沉吟,终于点头道:“薛破夜,你算是一条男子汉,好,既然你愿意承担,苏玛优的责罚也加在你的身上。你私放祭礼,按照我们草原的规矩,连马尾二十里,是死是活,就看你的造化了。”
连马尾,这是草原上的一种刑罚,乃是将人绑在马后,骏马在草原上飞驰,拖着人纵横驰骋,别说二十里,普通人不到两里路就可能被活活拖死。
忽巴亥族长说是“看你的造化”,实际上来说,就是变相的死刑。
薛破夜一时还不明白何谓“连马尾”,可是苏玛优却是明白的,花容失色,惊道:“族长,不……不能……!”
薛破夜一瞧苏玛优惊骇的表情,就知道“连马尾”不是好事,叹了口气,眼角余光却是瞥向了角落处的鬼先生,他刚才一过来,就搜索到了鬼先生的位置,此时鬼先生依旧如同一块冰雕,岿然不动。
“薛破夜,你可认罚?”忽巴亥族长大喝一声,他年事虽高,但是喝着羊奶吃着羊肉的身躯还是充满了力量,中气十足。
薛破夜拔开酒袋的塞子,仰首喝了一大口,哈哈笑道:“有趣有趣,连马尾?我还真是没有尝试过。”
忽巴亥族长一摆手,两名人高马大结实魁梧的巴尔虎特武士走上前来,便要绑住薛破夜,薛破夜右手悄无声息地放置腰畔,直待武士靠近,便先出手制住忽巴亥。
忽巴亥即使年老未衰,但无论如何也不是薛破夜的敌手。
一直闷声喝酒的兀拉赤终于站起身来,丢下酒袋子,高声道:“拿刀来!”
众人一愣,只见醉醺醺的兀拉赤眼睛瞪着薛破夜,还以为兀拉赤要亲自处置薛破夜,当即便有一名武士呈上一把锋利的胡刀上来。
兀拉赤接过胡刀,高大的身躯缓缓走到了薛破夜的身前。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更有潜伏在人群中的巴乌图人员严阵以待,只要瞧出薛破夜有一丝反击,便要倾巢而出。
薛破夜凝视着兀拉赤的眼睛,从这一双眼睛里,薛破夜没有看到应有的愤怒和杀意,或许眸子深处含着淡淡的失望,但是这双眼睛却还是薛破夜熟悉的那双眼睛,充满了亲切和热情。
“我说过!”兀拉赤凝视着薛破夜,缓缓道:“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好兄弟。草原的规矩,朋友有难,一定要鼎力相助,朋友犯错,也要帮助朋友一起承担错误的后果。”
说到这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兀拉赤却是用胡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顿时冒了出来,他伸出手,将手上的血液淋在薛破夜的头上,声音异常平静:“我来替你担当,我的朋友!”
那鲜血就像亘古不变的友情,一滴一滴地落在薛破夜的头上。
不但所有胡人都大吃一惊,就连忽巴亥族长也惊道:“血恕……鹰突帅……你……!”
兀拉赤哈哈笑道:“我以长生天之圣明,以血恕宽恕薛破夜,他的罪过,将由我的鲜血予以消除,万里草原,蒙受长生天恩赐的人们,不可再以罪人来看待薛破夜,长生天在上,兀拉赤永远是你忠实的仆人!”
胡人们俱都跪伏在地,一片寂静。
薛破夜虽然不明白血恕究竟是什么事情,但是从这些端倪看出,显然是兀拉赤以自己的鲜血为自己洗刷了罪责。
“兀大哥,我……!”薛破夜眼睛一红。
虽然出现了巨大的分歧,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兀拉赤依旧将自己当做朋友看,甚至不惜流血洗刷自己的罪过,这个男人……重情重义!
苏玛优见兀拉赤手上兀自留着鲜血,急忙叫道:“还不拿伤药,为鹰突帅包扎起来。”
旁边的胡姬急忙去取伤药,苏玛优亲自接过来,上前替兀拉赤包扎。
“丑石大哥,我们北胡四大帅,都有血恕的权力。每位大帅有三次机会,可以用自己的鲜血去洗刷别人犯下的过错。”苏玛优边帮兀拉赤包扎,边解释道:“这是无与伦比的恩惠。”
“兀大哥,小弟欠你的。”薛破夜沉默半日,终于道。
兀拉赤另一只手拍了拍薛破夜的肩膀,笑道:“谁能不做错事情?更何况这件事在你看来,是你份内之事,算不得错,如果我是你,也会这样做的。”抬头仰望星空,不无感慨地道:“错就错在你是楚人,我是胡人!”
“楚人……胡人……!”薛破夜轻声道:“终究都是人。”
“备马!”兀拉赤沉声道。
哲顿恭敬答应,转身去备马。
兀拉赤拉着薛破夜的手,向着南边走,平静地道:“好朋友,兀拉赤本想让你留下,与我共创大业,但是现在看来,你我的志向终归不是一样的。”
薛破夜知道兀拉赤的志向是杀伐天下,自己无非的志向,无非就是国泰民安,然后手上有些权利,过着很舒服的日子,与兀拉赤的志向相比,那是要渺小的多,却又是祥和的多。
两人渐行渐远,小石头也跟在后面,片刻之间,已经脱开众人的眼帘,只有几名巴乌图的探子潜伏暗处,保护着兀拉赤。
哲顿很快就赶来几匹快马,薛破夜一时颇为不解,却见兀拉赤上前牵过一匹马,过来道:“好朋友,上马!”
薛破夜皱起眉头,之是薛破夜这样吩咐,也不好拒绝,翻身上马,兀拉赤更是过去牵过小石头的手,让他坐在了薛破夜的身后。
哲顿又牵过马来,兀拉赤也翻身上马,笑道:“好朋友,咱们比一比,看看谁的马术更高明。”并不多言,猛一催马,骏马扬蹄狂奔,薛破夜怔了一下,不明白兀拉赤此时此刻为何有心情赛马,但终究还是催马跟了上去。
哲顿领着两名巴尔虎特武士,跟在后面。
骏马狂奔,在夜色中就像几道闪电划过草原,一路向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约莫奔出了近百里之地,兀拉赤终于勒住了马。
薛破夜在他身边停住,苦笑道:“兀大哥,你想说什么?”
兀拉赤抬起鞭子,指向南边,道:“好朋友,一路向南,你就可以回到你的家乡,回到中原,你们去吧,一路保重!”
“兀大哥,你……你说什么?”薛破夜吃了一惊。
兀拉赤平静地道:“好朋友,兀拉赤不想杀你,可是保不准有其他人想杀你,你留在草原,会非常危险。兀拉赤不是赶你走,但是你已经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顿了顿,转视薛破夜,缓缓道:“你杀了阴猴,那是巴乌图的人,巴乌图的大小武士都会杀你而后快,还有……嗯,鬼先生……!”
薛破夜对这句话是明白的,虽然巴乌图是由兀拉赤控制,但是这些暗黑武士,不可能就此罢休,他们完全有能力地悄无声息干掉薛破夜,不留下蛛丝马迹,无迹可寻,兀拉赤最担心的,也就是这一点。
事已至此,薛破夜也知道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兀拉赤已经做到了他能够做到的一切,即使是现在,兀拉赤因为薛破夜的原因,在北胡人的威望定然受到一定的打击,这个重情重义的北胡汉子,终是将这段友情放在了极高的位置。
夜风吹过,薛破夜竟然感觉身上有些发凉。
或许为了职责,自己真的对不住这个北胡汉子,但是这个北胡汉子的心胸却依旧如同大海般宽阔。
“好朋友,你是不是想知道鬼先生究竟是谁?”兀拉赤忽然问道。
这一句话问的薛破夜有些震惊,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来。
“你是聪明人。”兀拉赤平静地道:“恐怕你该知道他是谁了,或许……死人总在棺材中待着……!”说完这句话,兀拉赤伸展双臂,抱了抱薛破夜,真情流露道:“好朋友,去吧,兀拉赤会想着你,我想……总有一日,我们还能见面。”说完,掉转马头,拍马而去,很快就消失在夜幕之中。
薛破夜望着兀拉赤的身影消失,心中顿时一片空虚,他想不到,这一趟草原之行,竟是如同一阵风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
“师傅,我们走吧!”小石头在身后低声道。
薛破夜点了点头,叹道:“该来的时候来,该走的时候走,现在,到了咱们该走的时候。”忽地皱起眉头,轻声道:“死人总在棺材里待着……这是什么意思……啊……难道是……!”他的脸上猛地泛起震惊之色。
兀拉赤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显然是留给了薛破夜一个提示,而这个提示,也让薛破夜明白了几分鬼先生的真相。
但是薛破夜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既然鬼先生与兀拉赤是同盟,兀拉赤却为何给自己留下提示,让自己窥透鬼先生的来历?
难道是因为兄弟情谊?显然是不合逻辑的,兀拉赤虽然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但也终究是草原之雄,不可能傻到将自己的同盟卖给薛破夜做人情。他这样做的,必定有更深的意思,而这个意思,至少薛破夜现在还猜不透。
兀拉赤催马回返,哲顿与两名北胡武士紧跟其后,奔驰片刻,兀拉赤停下马,折返马头,静立在草原上,望着薛破夜远去的南边,目光满是复杂之色。
哲顿靠近兀拉赤,恭敬道;“鹰突帅,你对薛破夜的情分,已是仁至义尽了。”
兀拉赤沉默片刻,才道:“他有胆识,有魄力,更与我性情相投,我很是喜欢他。只是……只是日后挥军南下,恐怕要与他在战场上相见了。”
哲顿又道:“鹰突帅,你为何要对他提示鬼先生的身份?鬼先生不是我们的盟友吗?”
“盟友?”兀拉赤摇了摇头,冷笑道:“与中原楚人,除了薛破夜,我不可能有什么朋友。那群胆小懦弱的楚人,他们狡猾的很,与我们结盟,不过是想利用我们而已,在他们心中,我们胡人只是蛮邦野人,你说他们会真心对待我们吗?一旦用不上,便会弃我们不顾,比丢一块骨头更容易。而我们与他们结盟,又何尝不是利用他们。”
“楚人狡诈,却不知那都是雕虫小技。”哲顿赞同道。
“我提醒薛破夜,他一旦醒悟鬼先生是谁,回到中原,必定会祥加追查,如此一来,鬼先生他们的身份终会暴露,到了那个时候,鬼先生他们不得不提前起兵造反,如此一来,我们正好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北胡铁骑挥军南下,刚好收拾残局,这岂不是大大的好事。”兀拉赤脸上露出自信的微笑:“楚人内斗,那可是向来拼命的很。等他们打完,恐怕已经没有任何实力来阻挡我们了。至于任老将军……哈哈,即使他是一位了不起的将军,却也不能带着一群烂摊子阻挡我得到中原大好山河!”
哲顿钦佩道:“与中原人有句话,叫做运筹帷幄,决胜于千里之外,鹰突帅可担此言!”顿了顿,轻声道:“薛破夜利用鹰突帅的信任救走了祭礼,鹰突帅反过来利用它挑起大楚内乱……算是很公平了。”
兀拉赤摆手道:“那些祭礼……不足挂在心头,可有可无,他们知道的东西,徐德才早就透露过,我们知道的事情,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多。至于祭礼,再抓几个楚人就是……倒是徐德才,这一次恐怕是要折了,你吩咐下去,在雁门关重新收买内应……这天下,面对黄金不动心的人物并不多。”
哲顿立刻答应。
“好朋友,祝你一帆风顺!”兀拉赤遥望南方,轻叹一声,终于掉转马头,领着部下返回。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六七章 【情意】
[更新时间] 04-01 15:59:47 [字数] 5449
薛破夜叹了口气,让小石头抱紧了自己的腰,一抖马缰,催马向南继续前行,虽然不知道与兀拉赤是否还有相见之日,但是这次的离别,却是有着一种别样的悲哀。
星空之下,一路向南,也不知行了多久,忽听身后传来马蹄声,显得急促无比,小石头立刻道:“师傅,不好,胡人变主意了,来追我们了。”
薛破夜却是放缓了马速,摇头道:“不是追兵,只有……一匹马追来!”
马蹄声渐近,依稀听到一个声音叫道:“丑石大哥,丑石大哥……!”那声音熟悉无比,不是苏玛优又是谁。
薛破夜勒住马,掉转马头,星光之下,只见一骑追了上来,一人翻身下马,正是苏玛优。
苏玛优喘着粗气,俏脸泛红,呆呆地站在草地上望着薛破夜,许久才道:“你……你要走了吗?”
薛破夜点了点头,柔声道:“我……要走了!”
“还回来吗?”
“这里并不是我的家。”薛破夜叹了口气:“我在这里并不受欢迎的。”
苏玛优缓步走过来,忽然抱住薛破夜,声音悲伤:“那我以后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薛破夜沉默片刻,终于道:“有缘自会相见。”
“那么无缘呢?”苏玛优立刻道:“无缘,我们是不是再也见不到了?”
薛破夜仰望星空,轻轻抚摸着苏玛优的秀发,半晌才道:“不管见与不见,我心里总会装着你的,装着你这个美丽的草原姑娘。”
苏玛优轻轻推开薛破夜,离开薛破夜的怀抱,后退几步,做出了一件让薛破夜极为震惊的事情。
苏玛优竟是轻轻脱下自己的皮毛衣裳,拉下了里面的衣服,很快将自己丰满健康的身体裸.露出来,一丝不挂。
那匀称结实的身材,修长丰润的大腿,饱满坚.挺的胸,无一不是散发着诱人的魅力。
小石头撇过头去,不敢再看。
“丑石大哥,我们草原的女人,敢爱敢恨。你是我喜欢的男人,苏玛优要将自己交给你,让你永远记着我,我也会永远记着你。”苏玛优目光如水,平静地道:“我要做你的女人!”
面对这样丰满性感的胴.体,是个男人就控制不住。
苏玛优身体的每一部分,似乎都蕴藏着无限的激情,她那丰满的乳.房在夜风中高挺,奶.头被风扫过,已经硬.挺。
薛破夜凝视着月下美人,缓缓上前,竟是从地上拿起衣服,小心翼翼地披在了苏玛优的身上,柔声道:“苏玛优,你是个好姑娘,丑石大哥不值得你如此做。找一个喜欢你的好男人,平平安安地过日子,丑石大哥无论是在天涯海角,都会向上天为你祈福。”
“丑石大哥……!”苏玛优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去,如同珍珠般滚落。
薛破夜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在苏玛优额头亲了一口,怜爱地道:“傻姑娘,丑石大哥答应你,不管有什么艰难险阻,以后我一定会回来看你,你说好吗?”
苏玛优眼睛一亮,道:“真的?”
薛破夜点了点头,道:“夜里寒,快些回去,去吧……好好生活……!”一咬牙,转过身去,翻身上马,高声道:“回去吧!”抖动马缰,催马而去。
他不敢再多留,他怕受不了这种诱惑。
看着薛破夜远去,消失在黑幕中,苏玛优的泪水再次滑落下来,许久之后,她才轻轻一跺脚,高声对着远去的薛破夜道:“丑石大哥,你不来看我,我也会去找你的。”
“师傅,你真要回来看苏玛优姐姐?”小石头问道。
薛破夜叹道:“她是一个好姑娘,总会有自己的生活,我若再来看她,反而会打破她的生活……就这样吧,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哎……!”小石头小大人般地叹道:“师傅,你还真是招女人喜欢,绿娘子姐姐喜欢你,苏玛优姐姐喜欢你,家里还有两个师娘……真是厉害!”
薛破夜笑骂道:“小东西,不要胡言乱语,关键是我人品好,大家都喜欢,这有什么稀奇的。”
小石头呵呵笑道:“师傅,你这话不对吧,我听人说,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你要是好人,只怕女人都不喜欢你了。”
薛破夜佯怒道:“臭小子,你才多大年纪,竟敢和我谈女人……咦,你的香叶子怎么也没有过来送送你啊?”
小石头闻言,顿时黯然下去,回过头,望着身后的草原,轻声道;“我……我还能见到她吗?”
薛破夜知道,只要自己没有走出草原的土地,那随时都有危险,兀拉赤所说的巴乌图,他们追来的可能性倒并不是很大,总要顾及到兀拉赤的威严,但是那个鬼先生,薛破夜却知道他一定不会甘心让自己就此离开大草原。
鬼先生不是笨人,肯定已经敏锐地捕捉到薛破夜的心思,知道薛破夜已经看出了他是谁,他自然不会让薛破夜带着这个天大的秘密安全回到大楚国。
胡马的脚力好,耐力更好,而兀拉赤送的这匹胡马,其脚力耐力在胡马中尤属上乘,不在黄金狮之下,到的黎民时分,竟已到了巴尔虎特部与弘吉拉部的边界处。
黎民时分的草原,雾茫茫的一片,只见到大片大片的草地,却是看不清路途了,好在胡马识途,这一路奔来,却是没有走偏道路。
晨风和煦,心旷神怡,兀拉赤在马上却是安排有干粮清水,二人正要歇息片刻,喝水吃些干粮,忽听身后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
马蹄声离得不算太近,只是薛破夜和小石头的听觉超出常人,依稀听得见,若是普通人,这些距离是听不清的。
“师傅,苏玛优姐姐不会又追来了吧?”小石头奇道。
薛破夜皱起眉头,微微倾听,神色猛地一变,惊道:“不好,恐怕是追杀我们的人赶上来了。”拉着小石头翻身上马,一抖马缰,继续前行。
这匹胡马速度倒也快,慢慢拉开了一些距离,那后面追兵的马蹄声也小了不少,甚至已经听不见。
薛破夜前面跑,追兵后面追,很快就进入了弘吉拉大草原。
“我靠!”薛破夜醒悟过来:“那帮杂碎看来就是想将我们追赶到弘吉拉大草原再动手。他们顾及兀大哥的威势,不敢在巴尔虎特草原动手。”
小石头握紧扇子,问道;“师傅,是谁在追我们?”
“不是巴乌图的人,就是鬼先生的人。”薛破夜淡淡地道:“恐怕后者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又奔行了大半个时辰,身后的马蹄声再次逼近,薛破夜坐下胡马虽然耐力脚力都属上乘,但终究也是血肉之躯,好几个时辰连续的高速狂奔,消耗了巨大的体力,速度也渐渐慢了下来。
“就在前面了!”身后的声音高喝道,那些追兵的距离竟是离得极近。
薛破夜苦笑道:“妈的,不得安生。”此时人困马乏,要想迎击追兵,凭着一大一小二人,实在太过困难,虽然两人的武道修为不弱,但是对方若是人多,那也是一个极大的麻烦,更何况鬼先生既然有心派追兵追杀,这些追兵的能力自是不用置疑的。
“不好!”小石头又叫了起来:“师傅,前面有人堵着我们。”
不用小石头提醒,薛破夜也听到了正前方传来的马蹄声,蹄声轰隆,绝非一两人而已。
“我.日!”薛破夜忍不住骂道:“小石头,咱们大祸临头了。”一咬牙,正要转马向右,免得被对方前后夹击,却见正前方的人影显了出来,有人叫道:“是……是大人吗?”
薛破夜一怔,只见从正前方灰蒙蒙的雾气中出来六七人马,都是穿着胡人的衣裳,但是语音却是纯正的楚语。
薛破夜微一沉吟,立刻认出,这六个家伙,却是刚刚被自己放出的六名探子。
六名雁门关探子迎上前来,便有一人道:“大人,后面追兵将至,人数不少,我等分兵两路,一左一右,绕个圈子再折而向南会合,不知大人所见如何?”
追兵越来越近,也容不得多想,薛破夜沉声道:“就这么办!”掉转马头,向西而行,两名探子随上,合成四人向西狂奔,而余下四名探子则转马向东驰去,分成了了两路。
果然,等到再听到追兵马蹄声时,对方果然分散了人马,先前那种人多马杂的声音此时却减弱了许多,自然是分了一部分人马去追东边的探子们。
追兵当然不知道薛破夜跑向了哪边,万般无奈之下,又不能让薛破夜逃脱,只能分成两路人马追击,战斗力陡然下降许多。
等到浓雾散去,天上的阳光洒遍草原之时,薛破夜坐下的胡马终是速度更加慢了。
“大人,换马!”探子立刻道:“他们的人马已不多,咱们再分兵两路,当可将它们的人马分解的差不多。”
那探子停住马,翻身下来,牵马与薛破夜交换,薛破夜座下虽是良驹,但是奔行过久,速度体力此时却比不上探子的马匹。
薛破夜微一沉吟,再不犹豫,换马上去,沉声道:“小心保重!”纵马前奔,与两名探子分开。
奔行片刻,小石头在后叫道:“师傅,那些家伙少了很多,只剩几个人了,咱们和他们斗一斗。”
薛破夜听得清楚,这身后如今最多只剩四五骑,比起开先一大群追兵,应付起来是要轻松多了,应道:“咱们再往前走一走,让他们急一急,回头再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话声刚落,却听“嗖嗖嗖”几声响,后面追兵竟然逼近,射出弓箭来。
两人俯下身子躲过,薛破夜冷声道:“都是鬼先生的人了,这射箭射出来的味道就不是胡人的味道,准头力道差了许多。嘿嘿,想不到鬼先生在草原上有这么多部下。”
他勒住马,知道再这么跑下去,人能不能累死不知道,这胡马总是要累死的。
拿下水袋,递给小石头,薛破夜笑道:“徒弟啊,来,喝口水,补充一下.体力,你我师徒也好并肩战斗。”
或许是在草原的这几天,让小石头也染上了草原人的豪气,接过水袋,仰首喝了一大口,哈哈笑道;‘师傅,可惜不是酒,否则可就更过瘾了。“
“酒?”薛破夜笑道:“莫非要练醉拳吗?”
说话间,五骑人马已经围了上来,分列周围,弓箭已经挂了起来,手中都拿着大刀,不过每一个人都蒙上了面巾,似乎还怕人看出来。
薛破夜哈哈笑道:“真是自欺欺人,你们蒙住面孔,莫非我就不知道你们是楚人吗?鬼先生的部下,原来和他一样的愚蠢。”
“薛大人,对不住了,跟我们走吧。”一名蒙面人淡淡地道。
“走?”薛破夜故作疑惑地道:“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不会怠慢薛大人的。”对方是纯正的楚语,不过声音里却夹杂着大楚地方方言的味道,与京都官话颇有不同。
薛破夜懂得的大楚地方语言,无非是江南一带的吴侬燕语,对方的语音,却是判断不出来自哪里,不过是楚人却是毫无疑问了。
“你们好像对我了解的很啊,这样吧,说出你们的来历,我或许会考虑跟你们走。”薛破夜摸着鼻子道:“否则就免谈。”
对方冷声道:“薛大人,我们知道你的武道修为不错,不过我们弟兄几人也是在刀口中混了许多年的,杀死的武者也不在少数,薛大人若是不配合,我们也就只能失失礼了。”那人一招手,沉声道:“拿下薛破夜!”
五名蒙面人同时从马上飞跃下来,形成环状,逼近薛破夜和小石头。
“薛大人,恕罪了!”一声冷喝,五名蒙面人就像五道利箭,直窜向薛破夜和小石头,两把大刀砍向小石头,三把大刀砍向薛破夜,刀光粼粼,寒气逼人。
薛破夜脸色一沉,高声道:“小石头,小心!”手中早就握紧的寒刃挥而迎上,但见“呛噹”一声,一名蒙面人的大刀顿时断成了两截。
那人愣了一下,薛破夜却在他一愣之间,一退踹中他的小腹,从刀光中窜了出来。
“他手里的宝贝厉害,大家小心了!”有人喊道。
而小石头在两把大刀砍下之时,身体后滑,像精灵一般躲过,这个时候也管不了什么道义不道义,你死我亡之时,扇端对准两名蒙面人,扣动机关,“嗖嗖”两声,两道寒星飞射向两名蒙面人的心口。
蒙面人显然也没有想到一个小孩子的折扇里竟然暗藏机关,出其不意,一名蒙面人虽然极力躲过,但任旧被寒星射中了手臂,而另一名蒙面人的运气就差了许多,寒星正中心口。
这人“嗯”地闷叫一声,却没有倒地,而是迅速盘坐在地,双手紧握,运气逼毒。
只这一点,薛破夜和小石头就知道这群家伙可不是普通的武士,三两下就想解决是万万不能的。
正在双方苦斗之时,忽听又一阵轰隆的马蹄声传来,薛破夜心中暗暗叫苦,在草原上,除了兀拉赤外,再无其他朋友,但是这一群人马肯定不是兀拉赤所派来,而几名探子即使摆脱追兵过来救援,也不可能造出这么大的声势,听那声音,足有二三十骑,想来想去,只有可能是鬼先生派来的又一批追兵了。
薛破夜甚至想到了“插翅难飞”这个词。
马蹄声中,却见一大群北胡骑兵呼呼喝喝围了上来,二三十骑威猛健壮的骑兵围成一个圈子,将薛破夜和蒙面人等全都围住。
薛破夜凝神细看,终于发现,在骑兵人群中,赤娜台豁然在其中,原来这是一群弘吉拉骑兵。
赤娜台穿着女式皮甲战衣,看起来英姿飒爽,她的目光从薛破夜身上扫过,并不停留,抬起马鞭,指着蒙面人道:“你们是什么人?藏头露尾,定然不是好人。”
蒙面人见到一群弘吉拉骑士,也有些吃惊,他们是奉了鬼先生的命令,暗地里捉拿或者擒杀薛破夜,自然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一时都没有说话。
赤娜台一抬手,弘吉拉武士们顿时都弯弓搭箭,箭锋对准了几名蒙面人。
“鹰突帅传下帅令,最近有一批祭礼跑了,大概有五六个人,你们……一……二……嗯,不错,五个人,想来就是鹰突帅所说的祭礼,勇士们,将他们拿下,送交鹰突帅处理。”赤娜台神气活现地道,自始至终,却都没有去管薛破夜和小石头。
一名蒙面人忍不住道:“姑娘,你认错了,我们不是祭礼。”指向薛破夜:“他们才是祭礼一伙的,我们正是前来捉拿他们,交给鹰突帅处分。”
“你的声音是楚人,还在狡辩,要想辩解,到鹰突帅那里去辩解吧。”赤娜台冷笑道:“抓起来,若是违抗,杀无赦。”
蒙面人面面相觑,实在料不到这么一处,随想反抗,但是弘吉拉骑兵几十人,还都弯弓搭箭,稍有反抗,只怕就要死在这群胡人的弓箭之下。
无奈之下,几名蒙面人只得让弘吉拉骑兵绑了起来。
赤娜台这才下马,牵着骏马走到薛破夜身前,故意打量了薛破夜两眼,道:“嗯,你们是胡人,长的就不是楚人的样子。来,我看中你的马了,用我的和你换一换。”也不等薛破夜说话,将自己的马匹缰绳塞到薛破夜的手里,翻身上了薛破夜那匹已经筋疲力尽的胡马,催马回到了骑兵群众,吩咐道:“将这几个家伙送到巴尔虎特部,交给鹰突帅!”
当下众骑兵答应,押着几名蒙面人,呼拉拉地往北去。
赤娜台骑在马上,奔行几步,还是回过头来看了薛破夜一眼,嫣然一笑,迅即打马跟了上去。
那一笑,在薛破夜的心中,却是比天上仙子的笑容要美丽百倍千倍。
“她……她救了我们!”小石头喘着气道。
薛破夜拍了拍骏马,健壮结实,是一等的良驹,骏马上竟是挂好了水袋酒袋和干粮奶酪,不由感慨道:“北胡人……北胡的女人……重情重义!”
再不多说,拉着小石头翻身上马,径向南行,准备和探子们会合,然后往雁门关而去。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六八章 【京都急报】
[更新时间] 04-02 16:17:13 [字数] 5631
雁门关的风沙依旧,黄沙漫天,似乎比薛破夜离开之时更为严重。
经过艰苦跋涉,穿越了麒麟山脉和汉水古渡,薛破夜带着余下的三名探子终于回到了雁门关,余下的三名,都已损折在追兵的手里。
厚厚而古老的城墙,高高的关楼,并没有因为薛破夜一行人的回归而有所改变。
这一次出来迎接薛破夜一行人的,依旧是雁门镇抚使徐德才,当看到跟随回来的三名探子,徐德才笑盈盈的脸庞终是变了颜色。
“薛大人一路辛苦,大功一件,大功一件啊!”徐德才竭尽全力地勉强笑道。
薛破夜叹了口气,路途之上,探子们说得清楚,除了欧阳德秀知道他们的行踪外,算来算去,也只有徐德才有可能洞悉众人的行踪了。
徐德才管理着雁门的后勤军需,调配饮食衣着,那心里是有一本帐的,在这下面的各营房里,自然也都是有一些心腹的,凭空少了一二十个人,还都是雁门关精锐军兵,他岂能不有所察觉。
“徐大人,你似乎有些不安!”薛破夜淡淡地道。
徐德才一怔,急忙道:“哪里哪里。”转变话题道:“对了,薛大人,京都来人,有事要禀报大人,已经等了两天,今日正准备动身去草原上寻你呢。”
薛破夜“哦”了一声,不由奇怪,有什么急事竟要寻到雁门关来?
薛破夜牵过徐德才的手,走到关门下,轻声道:“徐大人,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何要这样做?黄金?还是美人?”
徐德才此时的脸色已是苍白,呆呆地看着薛破夜,许久之后,才淡淡地道:“我恨朝廷对我的不公!”
“不公?”
“不错。”徐德才凝视着薛破夜,缓缓道:“在京都,我本来有很好的前程,却因为得罪了符皇子,便被圣上发配到边关来……这里比囚牢更可怕……!”
“你的意思是说,圣上将你发配到雁门关,让你英雄无用武之地,你感觉到圣上对你的不公平,所以才投靠了胡人,成为胡人的内应?”薛破夜语气有些冰冷。
徐德才手脚冰冷,他知道有些事情是瞒不过的,本以为薛破夜此去草原,定然会与探子们一起死在草原上,实在想不到这个侍郎大人的命竟然这样硬,不但安然无恙地回来,还带回了几名探子。
“我看中的不是黄金,更不是女人。”徐德才喃喃道:“我只想让人重视我,知道我还有用。”
薛破夜叹了口气,摇头道:“圣上若知道他有心保护的徐德才却沦为胡人的走狗,只怕会很伤心。”
“什么?”徐德才一怔:“圣上……圣上保护我?”
薛破夜淡淡地道:“你得罪符皇子,留在京都,只怕会在某一天就突然消失了,我敢保证,你消失之后,也不会有人真心地去追查幕后凶手,这你总明白?圣上发配你到边关,看似是发配,但是你不觉得你的性命却是保留下来了吗?这天下间,恐怕只有任老将军指挥的北镇军才是你能够保住性命的地方,你……明白了吧?”
“扑通”一声,徐德才跪倒在地,仰天垂拜,大嚎道:“圣上……微臣……微臣错了……!”
薛破夜弯下身子,凑近徐德才的耳朵,指着汉水古渡方向道:“徐大人,往那边走,可以去北胡,如果你想试一试,现在就可以骑着我那匹马跑到北胡去,我保证没有人会阻拦你,但是我也敢保证,你即使到了北胡,胡人也会想对待一条摇尾乞怜的狗一样对待你,你的命运表现在会凄惨十倍。”顿了顿,冷声道:“如果你不敢……现在就给我滚到龙猛将军的面前去,请求龙猛将军降罪!”
徐德才向汉水古渡方向望了一眼,脸上满是惊恐之色,一咬牙,对着薛破夜拜了一拜:“薛大人,下官多谢大人指点。”站起身,微微整了整衣裳,进了关内。
薛破夜是在欧阳德秀的瓦房营地与京都来的信使相见的,这是薛破夜的老部下,风火营的西门雷藏。
西门雷藏虽然在雁门关休息了两日,但依旧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神色也是异常凝重,见到薛破夜,才微微松了口气。
欧阳德秀很懂事地让两个人在密室独处,北镇军的传统作风,那是尽量少参与朝事,所以龙猛将军对于西门雷藏此次前来要禀报的事情,并没有半丝兴趣,在他看来,无非是京都朝廷的党派之争而已。
“出了何事?”没有太多的寒暄以及那些多余的废话,一开场,薛破夜就直接进入主题。
西门雷藏是一个将就办事效率的人,所以很赞赏副总卫大人的这种直来直去,没有过多的客套反而更显的亲近,低声禀道:“禀大人,圣上……圣上龙体欠安……!”
薛破夜皱起眉头,所谓的“欠安”,当然不会是咳嗽感冒这样的小恙,能够让西门雷藏这名羽林都尉马不停蹄千里报讯,中间定然是事关重大。
“你放心,四周没有人会听到我们的谈话。”薛破夜用超出常人的听觉和嗅觉确定四周不会有人窃听,立刻道:“圣上患了何病?”
“大人可还记得章无名行刺之事?”西门雷藏问道。
薛破夜点头:“记得,那件事与圣上的病情有何关联?”
“圣上那次只怕是被章无名刺中了,而且章无名的剑上有毒,圣上中毒了。”西门雷藏神情严峻。
薛破夜吃了一惊,张了张嘴,许久才道:“消息……可靠吗?”
“九分可信!”
“那还有一分不可信?”
西门雷藏道:“一次朝议,圣上忽然当朝吐血数升,群臣惊恐,圣上当即被抬下医治,群臣俱是心惊胆战。隔了四日,圣上微有好转,再次上朝,朝议中间,再次吐血,此后也就再也没有上过朝。后来据御医说,圣上是中了毒,京都府的人查验了轩辕剑,剑上果然带有剧毒,所以确定当日圣上被章无名的毒剑所伤,如今发作起来。”
薛破夜脸色很不好看:“消息是御医放出来的?”
“是!”西门雷藏道:“御医不慎走漏了消息,宫内已是风言风语,不过那名御医放出消息后,突然失踪,京都府和都察院联手追查,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就连他的至亲家小也都凭空消失。”
薛破夜闭上眼睛,手指轻轻瞧着椅把,良久,才睁开眼睛道:“圣上如今情况如何?”
“大人……!”西门雷藏欲言又止,沉默起来。
薛破夜正色道:“你但说无妨。”
“是。”西门雷藏缓缓道:“卑职出京都时,听宫里的消息,圣上夜夜咳血,已是油尽灯枯,支撑不了几日。如今我出京已有十日,圣上……圣上只怕已经……已经驾崩了……!”
薛破夜脑子“嗡”地一阵轰鸣,竟是剧痛无比。
德庆帝死了?
薛破夜发自骨子里不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从情感上来讲,德庆帝不管出于何种目的,对他薛某人却是照顾有加,极近宠爱,薛破夜心里对德庆帝还是异常感激的,当然不愿意这个皇帝出现意外。从实际情况来说,自己能够恬局庙堂,那自然是因为德庆帝撑腰,没有德庆帝,也就不可能有薛破夜的前途。
试想德庆帝的接班人,无论是太子,还是符皇子,甚至是边关的政皇子,没有一个是薛破夜的靠山,这些人不但和薛破夜没有什么交情,甚至于太子和符皇子对薛破夜都存在着极深的恨意和仇视,无论谁上台,对于羽翼未丰的薛破夜来说,都是致命的打击。
薛破夜甚至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冒出汗来,他很明白一个道理,一旦自己垮台,倒霉的绝对不是自己一个人,身后一大批有牵连的人都要面临巨大的危险,首当其冲的就是杭州的亲朋好友们。
密室内一时显得很是安静。
西门雷藏也知道这件事情太过重大,副总卫大人必须要有一定的接受时间,所以悄无声息地坐在旁边,不敢说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薛破夜平复了一下自己隐隐有些惊慌的心态,低声问道:“总卫大人派你过来的?”
西门雷藏摇头道:“大人,总卫大人……他也患了重病!”
“什么?”薛破夜差点蹦起来。
西门雷藏解释道:“圣上第一次在金銮殿上吐血之后,总卫大人当日就患了重病,终日在府里修养,再也没有去过羽林营,如今三大行营各自为政,可说是乱作一团了。”
“怎么会这样?”薛破夜摸着鼻子苦笑道:“总卫大人这也是赶巧了吧。”
西门雷藏叹道:“大人不在营中,太极营副总卫厉乌三番四次借口说风火营没了管束,要暂时接过兵权,这一阵子更是闹的甚凶,我们迫于无奈,去找总卫大人,总卫大人却称病不见,我和公羊都尉以及赵都尉商量再三,由我出京速速请回大人坐镇风火营。如今……哎,大人,我就直说了吧,圣上病危,京都大小势力也都开始浮出水面,要想趁乱做些事情,咱们羽林营负有保护皇宫大内的职责,不能乱!”
薛破夜伸手轻轻拍了拍西门雷藏的肩膀,温言道:“西门都尉一心为国,效忠圣上,这份心,薛破夜是明白的。”顿了顿,低声道:“西门都尉说京都里大小势力都浮出水面,却不知所指为何?”
“大人,这……!”西门雷藏欲言又止,皱起眉头,似乎有所顾忌。
薛破夜摇头道:“西门都尉不要有避讳,你我是自家人,而且如今形势复杂,你我要效忠圣上,总要弄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咱们可不能摸瞎了过河,你说是不是?”
西门雷藏一咬牙,低声道:“卑职向来对大人的人品是钦佩的,既然大人动问,卑职冒着犯上之罪,也要向大人明言。”微微沉吟片刻,终于道:“说起来,最重要的无非是太子.党与符皇子的人马,太子的母亲孝端皇后是太后的侄女,出自司徒家族,而司徒家族掌控着竟达三大卫戍军队的神武营,换句话说,神武营是支持着太子的最大军事力量,而太后也是太子最大的靠山。”
薛破夜点头道:“怪不得……嘿嘿……太子的能力并不强,却能够在太子位稳固地坐着。”又问:“孝端皇后?尚在宫中吗?”
西门雷藏摇头道:“孝端皇后很多年前就患病归天,如今的皇后被封为萱敏皇后!”
薛破夜“哦”了一声,凝视西门雷藏,等他继续说下去。
“符皇子的后台就是叶国公叶家了,虽然名义上已从南林大营撤出了许多的权利,但是南林大营在叶家手中掌控已近百年,关系人脉都是叶家的,叶家对南林大营还是有着极强的控制权力。”西门雷藏声音放得很低,这些话显然是不能轻易在背后说出来的:“一旦圣上驾崩,这两派人马必定要斗的你死我活,京都也必将是一片乌烟瘴气。”
薛破夜摸着鼻子,眯着眼问道:“京都三大卫戍军队,还有北林大营呢?”
“柳国公柳家控制着北林大营,不过柳家近些年来很是低调,立场不明,而且动作也极少,没有几人能看透他们到底是支持谁。”西门雷藏轻声道:“不过最近这一阵子,柳家忽然动作起来,想必也是要掺和一下了,至于向着谁,不到最后,谁也不知道。”
一说到柳家,薛破夜立刻想起了柳拓,京都真要乱起来,这小子恐怕要趁机弄死自己吧。
“除此之外,还有乾王世子一派的势力,还有长公主的势力,京都各世家的势力,甚至还有些躲在暗处的势力,谁也弄不清他们的走向如何。”西门雷藏叹了口气:“包括京都府和都察院这两个衙门,他们手头上都有着一群精锐的人马,平日里对圣上忠心耿耿,谁知道事到临头他们又会怎样?哎……大人,卑职胡言乱语,这些话说出来,那是犯了大罪的,还请大人降罪。”
“是我命你所言,你何罪之有?”薛破夜微笑道,皱了皱眉头,又问:“西门都尉,本官有一事还有些糊涂,嗯,你就当本官发昏了,倒想问你一个人……嘿嘿,你就当本官糊涂了。”
西门雷藏发现薛破夜脸上神情尴尬,不明所以,奇道:“大人想问谁?”
薛破夜沉吟许久,才一字一句地道:“阳武帝!”
“阳武帝!”西门雷藏皱起眉头。
薛破夜尴尬道:“阳武帝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西门都尉……嘿嘿,能告诉我吗?”他对大楚的历史知之甚少,而这个阳武帝却是他极感兴趣的一个人物,几次听人提到,却是很不熟悉。
西门雷藏有些疑惑,试探道:“大人……大人是想问什么?”
“恩,我想知道阳武帝是我大楚朝的第几代皇帝……哦,不,我是想问阳武帝与当今圣上是何关系?”薛破夜摸着鼻子,很是尴尬地道,堂堂大楚的官员,竟然不知道大楚历史上的英主明君,这自然是极为尴尬的事情。
这种尴尬显然也影响到了西门雷藏,西门雷藏自然不知道薛破夜不知大楚历史,听他这样问,不知他有何目的,犹豫许久,才道:“阳武帝是前代圣君,当今圣上之前是光裕帝,光裕帝之前,就是……就是阳武帝了……,大人明白了吗?”
薛破夜摸着鼻子,想着在草原乱石山洞里猴子的怪话,道:“那……那阳武帝是当今圣上的伯父?”
“是。”西门雷藏小心翼翼地道。
“那光裕帝……是当今圣上的……?”薛破夜用询问的目光看着西门雷藏。
西门雷藏一咬牙,道:“光裕帝是当今圣上的父亲,阳武帝是光裕帝的大哥……!”说完,很奇怪地看了薛破夜两眼。
薛破夜心中一震,阳武帝是光裕帝的大哥,那么……阳武帝是将皇位传给了光裕帝?又或者是光裕帝从阳武帝手中抢过皇位?
他满腹疑云,还要再问,西门雷藏却离座而起,单膝跪下,有些惶恐地道:“大人,臣不议君,卑职今日已经说了不少获罪的蠢话,这……这前代先帝……卑职实不敢再言!”
臣子有臣子的本份,这个时代,做臣子的在背后说君主,不管是好话还是坏话,都是犯上,薛破夜明白这一点,尴尬一笑,不再追问,心里的疑云却更是加深。
“既然如此……!”薛破夜摸着鼻子微一沉吟:“明日我们便起身回京!”
西门雷藏恭敬答应。
此间事情说完,薛破夜这才出了密室,去到厅中见欧阳德秀,欧阳德秀却在后院里练习枪法,于是折到后院。
只见欧阳德秀的枪法简洁而凌厉,那是正宗的沙场枪法,致敌于死地,没有一丝花架子。
一套枪法演练完,欧阳德秀收起长枪,放在兵器架上,洗了一下手,这才抱拳上来道:“薛大人,此番你亲身闯狼窝,救出探子们,更是帮我们北镇军查出了内奸,欧阳德秀感激不尽。”说完,行了一个极正规的军礼。
“大家都是为大楚效命,为圣上办事,不分彼此,何来感激?”薛破夜含笑道。
他没有问欧阳德秀如何去处置徐德才,这是北镇军的军务,他们自然有他们的一套规矩,自己没有资格去动问的。
“大将军去了契丹边境,等他回来,末将自会禀明薛大人的功劳,大将军当会上书为薛大人请功!”
薛破夜含笑摆手道:“谈不上功,谈不上功。只是未能刺杀鹰突帅,还望龙猛将军不要怪罪!”
欧阳德秀笑道:“鹰突帅是北胡第一英杰,要想刺杀他,绝非易事,薛大人能够从狼窝里救回我雁门关的探子,已属了不起的功劳了。”
微微沉默了一下,薛破夜忽然问道:“欧阳将军,你可知道鬼先生这个人?”
“鬼先生?”欧阳德秀很疑惑,但用军人很直接的话回答:“不认识。”
薛破夜点了点头,道:“几天前,有一位叫做鬼先生的人,他领着一支商队前往北胡,货物极多,都是以铁皮车运送,欧阳将军可知道?”
欧阳德秀微一思索,摇头道:“确实不知。从雁门关经过的商队,都要禀报于我,我发下号令才能放行,至于大队的铁皮子车,那是大商队,末将是要亲自查验才会放行通关的。”
薛破夜见他神色镇定,目光自信,显然不是虚言,很是奇怪,心中寻思:“那一队商队,难不成是飞过雁门关的?又或者……根本不是从雁门关出去?”百思不得其解,心中思索片刻,终于问道:“欧阳将军,那你可认识袁布衣?”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六九章 【阴云密布】
[更新时间] 04-03 15:33:58 [字数] 5366
袁布衣是一个很有趣的人,薛破夜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杭州的汇源阁酒楼,那次他正在酒楼上很有兴趣地煮茶待客。
他的皮肤很黑,如同黑炭一样,是一个让人一见就能记住的人物。
袁布衣和薛破夜做过唯一的一笔生意,就是二十一匹胡马,交易完成之时,袁布衣为了方便日后继续生意,甚至留下了接头点。
杭州南城,有一条街,被称为丧事一条街,那里有一家“龙记棺材铺”,便是袁布衣留下的接头点。
这件事情从一开始,薛破夜脑中就根本不存在“袁布衣”这三个字,因为这个人差不多已从他的脑海中消失,一个逐利的商人,薛破夜根本没有花太多的心思去记他。
在北胡大草原上,见到鬼先生的第一眼,薛破夜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袁布衣在他的脑海中实在没有什么份量,绞尽脑汁,这个人的名字始终没有出现在脑海里。
直到临行前,兀拉赤那一句莫名其妙的“死人总是要躺在棺材里”,让薛破夜的思维空前活跃起来,他知道兀拉赤这一句话绝对是用来提醒鬼先生的身份,于是薛破夜仔细地分析,想到了鬼先生所谓的交易无非是搜寻马匹,而棺材……他的脑海里终于迸出了“袁布衣”三个字。
而这三个字一迸出,他立刻想到了鬼先生那矮胖的身材,与当初见过的袁布衣是何其的相似。
……
……
“袁布衣?”欧阳德秀似乎在仔细斟酌这个名字,只是想了许久,脸上一片茫然,摇头道:“薛大人,这个人我也不认识,这个名字我也没有听过。”
薛破夜沉默着,忽然展颜笑道:“欧阳将军不知,也就罢了。嗯……请恕我失言,将军对雁门关的查防……嘿嘿,要更加严格一些了。”
一个人总会撒谎,也会做秀,但是善于察言观色的人,能够从对方的眼神看穿他的心思,薛破夜不算是察言观色的高手,但是看穿眼睛这一个本事还是有的,欧阳德秀的眼眸子很清明,没有半丝闪烁,行军行伍之人更是不会掩饰自己的眼神,所以薛破夜确信欧阳德秀说的是实话。
雁门关是苦寒之地,若非守土卫疆职责所在,也不会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地方生存下去,所以第二日一大早,辞别欧阳德秀,薛破夜便领着小石头以及西门雷藏和几名随同前来的羽林卫动身返京。
当日送军粮来雁门关,车队庞大,一日行不得多远,一路上花了将近半月功夫,但是这一次人马轻松,纵横驰骋,过朔州,经云州,一路上快马加鞭,第四日上,便到达了杭州府。
去京都自是要从杭州经过,所以当夜到达杭州之后,薛破夜径自领着西门雷藏等人到了杭州馆驿,吩咐小石头径自回去汉园。
杭州馆驿之内,薛破夜先前从京都带出来的十多名羽林卫尚停留在这里等待。
薛破夜连歇也没有歇息一下,更没有回去家中看望,而是点齐包括西门雷藏在内的十名羽林精锐,趁夜扑向了杭州南城的丧事一条街。
这一条在夜间极为冷清,薛破夜率众停在街头,先派了一名探子进去摸情况,半晌过后,羽林卫悄无声息地回来禀道:“大人,找到了龙记棺材铺,不过没有挂旗子。”
薛破夜摸着鼻子冷笑道:“兄弟们,过去之后,按先前所布置的,前门后门,包括屋顶都给我封死了,我带两个弟兄进去。”
西门雷藏忙道:“大人,卑职恐怕里面有危险,我领人进去就是。”
薛破夜摇头笑道:“本官已经经过无数的风险,可不信会折在一个小小的棺材铺内。”望着诡异冷清的长街,猛一挥手,十一道身影就如暗夜里十一道幽灵般进入了长街。
这是一群经历过太多严峻时刻的精锐,对付小小的棺材铺,说起来还真是有种杀鸡用牛刀的感觉,但是在副总卫大人的嘱咐下,每一个人都显得小心翼翼,机警无比。
龙记棺材铺,屋内一片漆黑,和这条长街上的其他店铺一样,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或许是多年的丧事生意影响,这条街已经布满了诡异的气息。
羽林卫们将龙记棺材铺的前后左右甚至是屋顶都已严密封锁,在他们的控制下,很难有人能够离开这处铺子。
夜里微风轻抚,这条长街吹拂的风里,带着浓烈的油漆味道,那是棺材上的油漆味。
薛破夜忍不住掩住鼻子,这股味道让他感到了死亡的气息。
“冷掌柜在吗?”薛破夜敲了敲门,轻声叫道。
薛破夜虽然记不得袁布衣的部下周正留下的龙记棺材铺掌柜名姓,但是要想知道龙记棺材铺掌柜的名字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屋内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回音。
薛破夜皱起眉头,眼中划过阴霾之色,手掌按在门上,一道劲气破掌而出,“砰”地一声闷响,门闩断裂,大门顿时便被打开。
西门雷藏和两名羽林卫看在眼里,都是吃了一惊,想不到副总卫大人的劲气修为竟然如此之深。
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西门雷藏捏开蜡头,亮起火折子,淡淡的幽光将铺子照亮,而薛破夜众人在火折子亮起的一霎那,都是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都见过死人,但是在这种情况下见到一个死人却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正厅处,一张大椅子上坐着一名五十来岁的锦衣中年人,此时已是一个死人,一支羽箭从后脑射入,从口中透出来,而中年人双目圆睁,颇有一种死不瞑目的感觉。
薛破夜忍住油漆味和血腥味的双重压抑,走到尸体旁边,轻轻合上了中年人的眼睛,叹道:“冷掌柜,被自己人杀死,总会不得安宁的,错就错在你投错了主子。”
他能够确定,这就是所谓的冷掌柜。
西门雷藏等人还是职业性地小心戒备,对于薛破夜莫名其妙的话,都不明白。
薛破夜背负双手,凝视着厅内好几具刚刚漆好的棺材,冷笑道:“袁布衣啊袁布衣,你的动作真是好快。可是你也未免太笨了一些。我对你还只是怀疑,但是你杀人灭口,那无疑让我确定了你的身份,你或许想不到,冷掌柜一死,让我肯定了鬼先生就是袁布衣,袁布衣就是鬼先生!”
袁布衣本是一个聪明人,不过聪明人常常反被聪明误。
“黄庭!”薛破夜喊出一个名字。
身后的一名羽林卫立刻恭敬地道:“大人,卑职在!”
薛破夜想了想,吩咐道:“据说你的家乡西南边的贵州?”
“是!”黄庭恭声道;“卑职是贵州府合阳县人。”
“好。黄庭,我现在要你办一件事情,你领着两位弟兄,乔装打扮回到你的家乡,嗯,范围放大一些吧,在北部一带给我搜集一个叫鬼先生……或者叫袁布衣的消息,一点一滴都不要放弃,我想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谁在办事……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吧?”薛破夜摸着鼻子,神情严肃,若有所思地道。
黄庭立刻道:“卑职明白,若真有这个人,卑职一定会将他的祖宗三代八姑九婆统统弄清楚。”
薛破夜满意地点头道:“如此便好。”
……
虽然在龙记棺材铺扑了个空,但是这反而是薛破夜想要的结果,如果那位冷掌柜活得好好的,而且咬死自己与袁布衣只是普通朋友关系,那反而会让薛破夜不敢轻易确定,但是袁布衣的自作聪明,却让事情在顷刻间就水落石出了。
黄庭带着两个人,连夜前往大楚北境,薛破夜少不得给他们一些活动经费。
西门雷藏领着其他弟兄回去杭州官驿,而薛破夜径自连夜回到了家中,两位夫人早就从小石头口中知道了薛破夜回来的消息,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在大厅内等候,月竹更是亲自下厨,堡好了汤,等着夫君回来喝汤。
薛破夜心中也是极为想念两位夫人,陪着两位夫人喝了汤,虽有些疲劳,但依旧陪着二人说了好一会子话。
他自然不会将自己遇险的经过说出来,一切尽往好的地方说,免得二人担忧。
红烛点起,一番云雨之后,薛破夜抱着萧素贞丰润的身体,柔声道:“素贞,你……你真好!”在萧素贞身体上纵横驰骋的感觉实在很好,这句话发自肺腑。
萧素贞尝到夫君威猛的火力,此时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窝在薛破夜的怀里,柔嫩的手儿轻轻抚摸着薛破夜的胸膛,柔声道:“薛郎,你……你累了吗?”
薛破夜摸着萧素贞的肥美屁股,笑道;“怎么了?小乖乖,还没喂饱吗?”
萧素贞娇羞无比,轻轻打了一下薛破夜,撒娇道:“薛郎……你……你坏……!”
香玉在怀,旖旎温馨,薛破夜抚摸着萧素贞羊脂玉般滑腻的肌肤,心里却有一种空前的危机感,一向无所畏惧的他,此时的内心深处,竟然出现了恐慌的情绪。
这里是他的家,怀中是他的女人,杭州有他庞大的产业和人脉关系,这一切都是确确实实地存在着,但是这令人羡慕的东西,很有可能因为京都这场危机而变得一滴不剩。
自己如今身在其中,退是退不出来了,如果败了,就会败的很彻底。
他凝视怀中如玉的佳人,这个女人是相信自己能够保护她,才毅然而然地嫁给了自己,自己又怎能辜负这一番女儿心思。
为了保护这一切,为了保护自己身边的人,自己只能拼尽全力,在京都混乱的秩序中找寻到生存空间。
“我一定要赢!”薛破夜暗暗发誓,无论皇帝陛下是生是死,在这场政治博弈中,必须要寻找到稳固的生存空间。
“嗯……!”萧素贞一声呻吟:“薛郎……疼……!”
薛破夜听到销魂的呻吟,急忙去看,只见自己的手不知何时已攀在萧素贞丰满雪白的乳.房上,刚才不经意间一用力,竟是抓疼了自己的心肝宝贝。
“宝贝……!”薛破夜亲了亲萧素贞的乳.房,乳香四腻,温热无比,不由又有了反应。
萧素贞感觉到薛破夜下.身硬挺起来,顶着自己的小腹,脸一红,声若蚊蚁:“薛……薛郎……你轻一些……怜惜我一些……!”
薛破夜温柔一笑,再次进入缠绵之乡。
一夜缠绵,次日一大早,薛破夜便起来,第一时间叫来了南怀毋和潘四郎。
在薛破夜那间一直收拾的干净整洁的办公室内,三人人相对而坐,南怀毋和潘四郎从大掌柜的脸色看的出来,今日谈话的内容,恐怕是极为紧要的。
“你二人算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一直将你们当成是我的心腹至交。”薛破夜在这密不透风的办公室内开门见山地道:“所以我今天要交托你们一件大事,为了我,也为了你们自己,你们必须要谨慎妥善地安排好。”
南怀毋和潘四郎一起起身,恭敬道:“全凭大掌柜吩咐。”
薛破夜平静地道:“从今日起,你们明面照样做生意,但是暗地里却要准备随时离开,领着大家离开杭州。”
南怀毋和潘四郎都是一怔,不明所以。
“大掌柜,你的意思是?”南怀毋小心翼翼地询问道。
薛破夜缓缓道:“我也不瞒你们,京都出了事儿,具体什么事儿,你们也不必知道,但是这件事情,有可能连累到大家,所以一有变故,汉园的人都要撤离杭州。这件事情要悄无声息地安排,不能为外人知道,小潘,你要协助南大掌柜一起,做好撤离的准备,只要我从京都发来信号,你们便要做到立刻撤离,不要对这里有任何的眷恋……性命总是最重要的。”
京都一旦真的有变,薛破夜很有可能便要在这场混乱的局面中粉身碎骨,他不得不提前作出安排,至少要保证自己这些亲人心腹都能逃脱这场牵连。
南怀毋和潘四郎也从薛破夜的神情中看出此事的事关重大,心内都很吃惊,但一起恭声道:“是!”
南怀毋出去之后,小潘才上前低声道:“舵主,我近日也得到了消息,听说京都卫戍军队都开始蠢蠢欲动,莫非真的出了大事?”
薛破夜叹道:“大,恐怕天都要被捅破了。”
小潘微一沉吟,声音放得更低:“舵主,京都有变,咱们青莲照复国有望,这岂不是大大的好事?”
薛破夜瞥了小潘一眼,敲了敲桌子,道:“小潘,你坐下,我有话对你说。”
小潘见薛破夜神色严肃,缓缓在桌前坐下。
“小潘,论年纪,我长你一岁,算是你大哥了。”薛破夜正色道:“一直以来,在杭州分舵,不,在整个青莲照,我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是绿娘子,一个就是你。”
小潘眼中划过感激之色,点头道:“舵主对潘四郎照顾有加,潘四郎铭感心内。”
薛破夜摆手道:“你我之间,就不需要说这种不必要的客套话了。”顿了顿,问道:“小潘,你我相处也有一段日子了,可是我至今还不知道你家乡在哪里。”
“我的家乡在川中。”潘四郎脸上显出一丝温情:“青莲照的骨干兄弟,大都出自川中地区,那是我们大蜀国的根基之地。”
“大蜀国?”薛破夜眸子深处闪过一丝不易为人察觉的轻蔑,区区后蜀,弹丸之地,在青莲照的口中却能成为大蜀国。
“小潘,你出自川中,这么多年来,感觉川中百姓的生活如何?”薛破夜凝视着潘四郎的眼睛。
潘四郎沉吟许久,才道:“能吃的上饭。”
这是一个很简洁的回答,却也是最好的回答,老百姓能够吃得上饭,这比夸的天花乱坠要好,也比贬的一文不值要强得多。
“比之前朝如何?”薛破夜又问。
潘四郎叹了口气,道:“舵主,我明白你的意思,若说生活,在大楚朝,其实比大蜀国更强一些。”顿了顿,苦笑道:“舵主,你将我当自己人,潘四郎也就不瞒你,咱们川中是青莲照的根基之地,我们很小的时候,就接受到青莲照的培养,他们教育我们,我们本是大蜀国人,却被大楚国灭了国,为了祖宗,咱们必须要推翻大楚,重建大蜀,这是……这是咱们自小就知道的理儿,从来不问缘由,只要一心有这个念头就是。”
薛破夜摇头道:“机器人吗?”
潘四郎一怔,不明白“机器人”是什么东西,只是道:“潘四郎七岁便加入了青莲照,拜了香火,更是记名在册,这青莲照的规矩,潘四郎是知道的,一朝踏入,要想出来……千难万难……!”
薛破夜摸着鼻子,含笑道:“小潘,你为何要说这些?你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潘四郎看了看薛破夜,欲言又止,沉吟许久,才终于道:“舵主,自你让我来到汉园做事,这些时日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竟是说不出的平和,每日里活得很舒服……其实我有时候也在想,有这样的日子不过,为何要在刀口上舔血呢?”
薛破夜露出满意的笑容,喃喃道;“既然如此,复不复国,又有什么重要呢?”
潘四郎似乎明白了什么,点头道:“似乎也不怎么重要了。”
“哈哈……!”薛破夜大笑起来,迅即正色道:“至于我交托给你的事情,万万不能疏忽,我即刻便要动身返回京都,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和南大掌柜了,一旦有信过来,你要保证大家立刻抛下一切,迅速而且悄无声息地离开杭州。”
“属下明白。”潘四郎也严肃起来,迅即问道:“舵主,我们……要撤到哪里?”
“一个安全的地方……!”薛破夜叹了口气,这天下之大,又能有什么地方安全呢?无奈地摇了摇头,许久之后,才道:“或许草原是一个不错的地方……!”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七零章 【京都那一场愚蠢的刺杀】
[更新时间] 04-04 15:44:16 [字数] 5353
春即至,又怎奈凄冷萧雨连绵不绝。
坐在马车里,透过车窗,望着外面的一片春意盎然,天地之间虽然已从寒冬转入喜春,可是京都却再次陷入了人性的寒冬之中。
淅淅沥沥的雨儿自打薛破夜从杭州出发至今,连续两日来,竟是没怎么停过,路边的小河小溪也都张满了水。
西门雷藏等羽林卫都穿着蓑衣,乘着快马,护在马车四周。
京都就在前方,薛破夜甚至能够看到城墙的轮廓。
“呜呜呜……!”
一阵雄浑有力的号角声忽然在天地间响起,这种号角声,让薛破夜瞬间就想到了沙场点兵的景象,阴雨绵绵的天气,宁静而苍廖,这真号角声却在瞬间打破了这种宁静。
“什么声音?”小石头有些惊慌。
薛破夜皱起眉头,而西门雷藏已经靠近过来:“大人,不好,有军队!”
“军队?”薛破夜震惊无比。
很快,他们就听到了轰天震响般的雷鸣声从后方传来,金戈铁马,号角阵阵,似乎正驰来千军万马。
“先躲开。”薛破夜牵着小石头下了轿,一甩手,领着十多名部下迅速地离开宽阔的大道,向道路旁边的荆棘林靠过去,那里是一片污泥,但是这种时候,薛破夜等人已经顾不得地面是软还是硬,强拉着马匹车驾进了荆棘林内。
一条苍龙般的军队在阵阵号角声中显了出来,快速地向京都方向移动着。
这支军队清一色青甲青盔,盔缨上都系着白色丝带,白.带飘飘,全副武装的军兵们井然有序有杀气腾腾地直扑向京都。
薛破夜与他的部下一样,都是睁大了眼睛,对面前发生的这一幕,简直不敢置信。
知道大楚军政的人都明白,要想调动这样庞大的军队,没有枢密院的手令以及皇帝陛下亲手掌握的虎符,谁都做不到。
难道这是皇帝陛下调往京都的据军队?
“大人!”西门雷藏附耳低声道:“这是南林大营的军队。”
“南林大营?”薛破夜皱起眉头,迅即想到南林大营是叶家控制的军队,明面上效忠于皇帝陛下,实际上却是效忠于四皇子刘子符。
薛破夜手上一阵冰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湿泥凝淋,蹄声如雷,本来就有些泥泞不堪的大道在疾驰的骏马蹄下,已经被踩烂碾碎,然后再被踢起,泥泞遍地。
青甲青盔的南林大军踩踏着泥泞的大道,一列又一列地从薛破夜的眼前穿过,以稳定的速度,默契而快速,宛如苍龙游动。
旌旗招展,大都书着“楚”“南林”等字眼,风中旌旗猎猎作响。
大楚三大京都卫戍军队都是装备着最精锐的武器,配备着大量的大楚稀缺的战马,这一路军队近千骑兵前面冲过,后面便是跟着大批的步兵。
步兵的老爷兵,弓兵夹在骑兵与枪兵中间,他们背着长弓,比起枪兵手持的长枪要轻松不少,但是枪兵不是最累的,最后面的是手持大刀盾牌的刀兵,四大兵种循序有致,海浪般卷向前方。
这竟是超过万人的军队,以最低估测,也在一万五千人以上。
薛破夜脸色发白,他看了看自己的部下,部下们也都是膛目结舌,就连小石头也是一脸的惊骇。
这是薛破夜第一次真实地见到所谓的千军万马,这种平地惊雷震慑天地的气势,让他明白为什么人们总是喜欢用“千军万马”来形容所谓的气势。
……
……
大楚德庆十八年三月十六,薛破夜回到京都前九天,京都就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老百姓们或许只是感觉到京都的戒备森严起来,都察院和京都府的幽灵们又开始活动在京都的每一个角落,依稀回到了几个月前两位皇子互相斗法的时期,但是对于阴云密布的原因,普通的百姓是不知道的。
不但普通的百姓不知道,即使是普通的官员也弄不清楚其中的缘故,他们只是胆战心惊地担忧着自己的前途和命运,或许又是一场大规模的清洗官员行动吧。
只有那些处在皇宫深处,接近最高权力周围的极小一部分人隐隐约约地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皇帝陛下那一次遇刺,当时看似无事,实际上已是中了毒,前几日毒性大发,连续两次在朝堂之上吐血昏迷,群臣皆知,自此,臣子们再也没有见过他们的皇帝。
皇帝的乾清宫内,经过重重检查的御医们来来回回,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皇帝究竟如何,而这些御医也是无法放出消息的,他们被禁止出宫,只能够在乾清宫内的一处小屋子里商议着病情,太后传下的懿旨,话没有说白,但意思很明显,若是皇帝陛下有事,那么在乾清宫内的二十多名御医都将陪着皇帝陛下一起升天。
大楚朝的惯例,皇帝有恙,京都戒严,天一入夜,街面上就不许有人走动,除非有京都府衙门的签署文书。
稳定,一切都要稳定。
当然,四门提督府的侯静宗侯大人肩负重任,这是一个很奇怪的衙门,平常时候是显不出它的重要的。
国泰民安君主圣明之时,这个衙门或许十多年都不会有什么重要差事,用那些私下里犯忌的话说,四门提督衙门,只是一个看门狗式的衙门,而四门提督,也就是看门狗的头子了。
可是一旦京都有变之时,四门提督府却又是最为关键的衙门,没有他们守好门,谁能够保证外面的威胁不会给予京都致命的打击。
皇帝陛下重症在身,京都暗流涌动,京都府和都察院的幽灵和紫衣们竭尽全力稳定着京都内部的局势,利用明的暗的一切的手段,将任何异动抹杀在萌芽之中,而四门提督府重兵把守着京都四门,用侯静宗的话说,即使门被推到,也要用尸体挡住任何敢于闯进京都的逆乱。
轩辕仇对于皇帝陛下的忠心是没有人去怀疑的,他一手控制的京都守备军,在这个时候也都完全警觉起来,重兵环城,一副如临大敌的气氛。
不管会不会出现所谓的兵变,这些职责所在的人物,都必须办好自己份内的差事。
大楚德庆十八年三月十八凌晨,在乾清宫有着眼睛的贵人们终于清楚了一件事情,大楚国的一代帝王,那个阴冷而雄才的德庆帝,带着未了的诸多事情,静静而去。
这当然是一件足以震动天下的大事,可是这件事情的传播只是很有效地控制在宫里很有限的极少数贵人的耳目里。
谁都知道,这个时候一旦被外面的势力确定皇帝陛下归天,那么该有的和不该有的争端就像洪水猛兽一般,在一瞬间翻滚上来。
毫无疑问,群龙无首只会是混乱的根源,此种情况下,必须要确定一个新的龙头,一个新的大楚帝君。
非常时期之下,太后在一份诏书上盖下了皇帝的玉玺,这是一份极为特别的诏书,不太多的诏令中,只有两个意思。
第一,被幽禁的太子在第一时间解除软禁。
第二,皇帝陛下遗诏,一旦有变,太子当极速登基,满朝文武有反驳着,以乱党之名诛杀,诛灭九
族。
这是在皇帝陛下归天当夜,太后一手制出的诏书,于是太子殿下也在当夜便被放了出来,隐忍的太子.党们也在这一刻从地狱升上了天堂,在太子确定皇帝陛下确实死的透透之后,立刻在太后的支持下,召集了翰林院大学士岚芜卿,舒正,四门提督侯静宗,京都守备轩辕仇,京都府尹魏山泰,都察院右都御使李子甫等一干京都实权人物,进行了简短的说明。
这些人隐隐都知道了皇帝陛下归天的事情,只是这件事情异常含糊,至今宫里也没有发出皇帝陛下归天的消息,这一次召见,是太后和太子联名所召,至少在太后和太子看来,这一群人尚属可控制势力,京都变故之下,太子要想稳如泰山,这些人不得不收拢。
李子甫是都察院右都御使,谁都知道,他是太后最亲近的臣子,也是太后最忠心的奴才,他手下的铁一营和铁二营两大特务机构,在这一天瞬间就成了太子的部下。
岚芜卿,舒正,大楚文官中最有威望最有影响力的人物,掌握着京都舆论的走向。
至于此时最重要的四门提督侯静宗,京都守备轩辕仇,皇帝陛下生前,那是誓死效忠皇帝陛下的,如今太后能够拿出盖有玉玺的皇帝诏书,不管皇帝陛下如今龙体如何,但是作为皇帝陛下的母亲,有足够的资格和影响力让他们宣誓效忠。
只是有两个异数让太后很不高兴,让太子很不愉快。
都察院左都御史谭子清与羽林营总卫滕熙丰!
谁都知道,这两个人,一暗一明掌握着京都最恐怖的两大势力,可是在皇帝陛下朝堂吐血开始后,这两名国之大臣竟是出奇地一致患病,按照流传的说法,两位大人是眼见皇帝陛下龙体衰弱,伤心过度,以至于伤身,都卧床不起,貌似连站也站不起来了。
这种连小孩子也不相信的蒙人鬼话自然也不可能瞒过太后和太子。
虽然很愤怒,但是这个时候,太后以及太子也没有做出过多的反应,只是遣人上府,代为问候。
等大局一定,再收拾这些老家伙也不迟!
眼见用不了几日,等到京都所有的局面都得到控制,确定不会出现任何意外,太后便会诏告天下,大楚德庆帝日理万机操劳过度而龙驾归天,由太子登基接位。
太后老成持重,太子更是意气风发。
岚芜卿等一干臣子虽然心内各有心事,甚至有些臣子都觉得太子的秉性实在不配为人之君,但一来有太后的撑腰,二来为了大楚国的稳定,臣子们也只得在内心深处勉强自己接受这个即将成为现实的决定。
即使符皇子一派人马,在经过与殷皇子的耗斗之后,如今已是势力薄弱,符皇子虽有心要在这种时刻闹出点风波,可是由太后主持,虽算不得人心所向,但也几乎是大局稳定了,符皇子内心虽然极是懊恼,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敢兴风作浪。
“太子是一个窝囊废。”符皇子总是这样想:“等太后升天后,老子再收拾他。”
这是符皇子骨子里的想法,在他看来,暗地里斗智慧,太子那个猪脑子是比不过自己的,阴谋手段不是自己的对手,在明处,好歹自己身后还有叶家的三万南林大军,太子要想在明面上对自己下手,可是要掂量掂量的。
可是符皇子似乎小瞧了他的哥哥,他的哥哥虽然不见得有多么的聪明智慧,但是愚蠢却能让他做出许多别人意想不到的狠事。
大楚德庆十八年三月二十二,貌似平静的京都,神圣威严的皇宫内,除了皇帝陛下盛敛入龙棺以外,更是发生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
当日深夜,信安宫忽然闯入十多名一等一的刺客,意图行刺四皇子刘子符,杀女婢太监十余人,甚至放火焚烧信安宫,当值羽林卫殊死搏斗,击杀大部分刺客,余下刺客竟是在重重追阻下逃脱。
扑灭信安宫的大火,人们才发现,居住在信安宫的四皇子刘子符已经失去了踪迹,但是在四皇子的寝室之内,一张大大的白丝挂在墙壁上,上面写着一句话“太子不仁我不义”,这是一句颇有江湖气息的话,但是这副白丝上的内容很快传遍宫中,于是所有人都隐隐知道,这次刺杀行动,很有可能就是五日后即将登基的太子所为。
这当然只是私下的一种风传。
太子当夜甚至亲自前往信安宫巡视,领着大批军士,说是要确保四皇子的安危,但是搜遍信安宫,却没有找到四皇子的一根.毛发,太子当时便砸碎了手边的数件古董名.器。
当夜晚些时候,京都府的紫衣们开始出没在京都的各个角落,那显然都是奉了李子甫的命令,为太子找寻四皇子的下落呢。
太子愚蠢,太后却不愚蠢。
在慈宁宫内,太子前前后后被太后打了十几个耳光,老人家气喘吁吁,却也难以压制心头的失望,口中连声说着“愚蠢愚蠢愚蠢”!
大楚德庆十八年三月二十三,薛破夜回京的前两天,这日本是以太后之名义,颁令天下,宣布德庆帝归天之文书,另宣布册立新君之日。
大楚的皇家规矩,皇帝驾崩,当以水晶冰棺盛敛半月,再在举国悲痛之中大办国丧,送君至皇陵。
可是尚书房这一日却同时接到了三道紧急上书,分别是叶国公,柳国公以及靠近京都最近的鄚州巡抚呈上的折子。
折子里面的内容出奇的一致,都是质问太子为何要派人行刺于四皇子。书中声言,四皇子仁孝信义,乃是道德高尚之人,却要遭到太子如此不公之对待,此事天下尽知,太子凶顽,岂能为大楚之君?书中貌似恳求实则逼迫朝廷拿出解释,要求太后惩治太子,群臣朝会,另择新君。
太后很敏锐地察觉到了京都所面临的巨大危机。
三大王族世家随着开国楚侯,从龙征战天下,建国之后,得到了应得的王位和权势,三大王族世家的祖上自然对楚侯是忠心耿耿无有二心,所以历代以来,大楚皇室素来都会在三大王族世家纳入女子为妃为后,增加皇族与三大王族世家的紧密性。
但是近百年来,随着时日的推进,皇族忽然感觉到了不安,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是大楚最高的族群,是塔尖的贵胄,但是自己的安危和决策,有时候却是在三大王族世家的影响下起伏不定。或许是有心,或许是无意,三大王族世家对皇族的影响已经超越了皇族的忍耐限度。
于是自阳武帝开始,皇族开始暗地里削弱着三大王族世家的影响力,但是百年根基,说废就废那是不可能的,直到当今德庆帝时代,经过三代努力,三大王族世家的影响力才得到了极大的削弱和控制,德庆帝甚至将京都三大卫戍军队与三大王族世家撇开了名义上的联系。
神武营最高指挥虎镶将军,南林大营最高指挥虎翼将军,北林大营最高指挥虎力将军,三大将军以前都是由三大王族家人担任,甚至下辖的指挥使也是由王族之人担任,但是德庆帝明升暗降,将王族的人都从这些官位上拉了下去。
除此之外,德庆帝更是精兵减员,早期三大卫戍军队加起来将近十万大军,但是精兵减员之后,最庞大的南林大营也只剩下了不到三万大军,北林大营不到两万五千人,而神武营更是区区的一万五千多人,三军加起来,也不过将近七万人的军队。
虽然施行重手段,但是三大王族对于三大军队的真正控制权却从未有真正地放过手,他们知道,能够保证自己的家族繁荣昌盛,这三支军队便是各自手里的王牌,一旦失去他们,三大王族世家连一泡屎都及不上。
皇族和王族互相默认着这种心照不宣的局势,只是皇族内心深处无有一天不在想着将三大王族世家一举铲除,而三大王族世家互相制衡却又互相依存地与皇族对峙着。
这一次貌似平静的京都之下,波澜翻滚,太子这个愚蠢的家伙,因为行刺四皇子,终于将皇族长久以来担心的噩梦变成了即将发生的现实。
太后深知,四皇子一定是逃离了京都,这三道上呈的折子,定然是他们已经商量好,形如逼宫式地对朝廷发出了掷地有声的警告。
这场风雨即将降临,而太后与他的臣子们明白,在这种时刻,皇帝陛下的死讯却是不能诏告天下了,以免引起更大的动乱。
接到三道折子不到两个时辰之后,京都四门紧逼,守备军严阵以待,都察院派出密探分赴各州,命令各州随时做好勤王准备。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七一章 【王族乱】
[更新时间] 04-05 21:11:21 [字数] 5164
太子愚蠢的而毫不谨慎的刺杀行动,在他自己看来,只是觉得自己羽翼已丰,很轻松地去除掉自己一直以来的眼中钉肉中刺,他自己也没有料到符皇子竟然在十多名一等一的刺客手里跑掉,为了这次刺杀行动,他可是连信安宫的地图都画得详详细细。
功亏一篑的结果,除了太后对他失望的痛斥之外,就是面临着巨大的政治危机。撇开三道折子后面的人物不说,就是京都里的大小官员对于太子这种愚蠢的刺杀也是打从心里感到不屑与愤慨,大家辛辛苦苦严阵以待,无非就是为了让大楚国的这场政治风暴在悄无声息中过渡过去,大家不管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也都默认了太子登基大宝,实在想不到大家一起拼尽全力拥护的太子殿下却不知哪个筋搭错了,竟然点起了这把政治火焰,让本来趋于平静顺利的过渡时期在一瞬间改变了原有的面貌,变得危机四伏。
对于三道折子的处理,不管愿意不愿意,朝廷方面都不可能做出任何妥协的姿态,太后年纪虽然大了,但是那股子强硬的脾气却没有随着时光的流逝而变软,她打回了三道折子,而且很严厉地训斥了折子的三位主人,声称这三位都是大楚国素来倚重的大臣,此时此刻,却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枉费了朝廷多年的栽培和器重,当真是令皇族心寒,朝廷震怒,怒斥三位大臣即可呈上请罪书,由朝廷议决。
这个时候,京都已经布满了阴云。
在四皇子失踪的当夜,太子.党们第一时间就提醒太子,在京都可还窝着四皇子的根骨叶国公叶家。而太子请示过太后之后,依照太后的吩咐,立刻调配守备军围住了京都叶国公府,本来太子一开始还保持着作为皇子的高傲与尊贵,等待着叶家人出来迎候,可是后来才知道,他们围住的仅仅是一座没有重要人物的空府,除了仆役丫鬟外,叶家的重要人物却都在一夜之间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京都,不留下一片烟尘。
非但如此,当夜还有更怪的事情,素来在明面上看不出偏向任何皇子的柳国公柳氏家人,在这一夜间也像叶家人一样,同时间消失,只留下空空荡荡的大府宅。
能够躲过京都府和都察院的眼睛,那么一大群人从皇族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京都,这实在是一件极为惊人的消息,从这里也可以看出这两个王族显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皇帝陛下一死,谁还能控制得了素有野心的王族们?
文武官员们都察觉出一场暴风似乎就要从太子的一场愚蠢刺杀之后开始了。
虽然是坚定的支持着太后和太子,但是为了以防万一,在翰林院大学士岚芜卿舒正以及一批正直的官吏请奏下,京都府的紫衣们被派去控制住尚在京都的雍国公司徒家族,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担心着,素来互相制衡的三大王族会因为这次皇帝陛下的驾崩,从而秘密地联合起来,发动一次有朝以来最强势的一次军事政变。
司徒家族平心静气,就像一块巨石立在京都,悄然不动。
虽然没有察觉出柳家和叶家撤出京都的计划,但是都察院的探子们很快就查出,像所有人预料的一样,柳家进驻离京都不到四十里地的北林大营,叶家进驻到离京都只有五十里路的南林大营。
就像龙入海,虎归山,一直以来保持着平静的两大王族,在这一刻终于让世人知道了他们最强大的底牌以及他们对两大卫戍军队的影响力。
两大卫戍军队就像迎候他们的帝王一样,迎候着两大王族的各自到来,而王族们一入军营,毫不犹豫地进行了一轮血腥的刷洗工作,曾经由皇帝陛下安插进军营的官员,在王族到来之后不到两个时辰之内,迅即被处死,潜藏在大营中的王族心腹,毫不犹豫地将大刀砍向了他们平日的上司和同伴,等到柳国公和叶国公在各自军营训话之时,他们的军中已经没有了他们所认为的“外人”!
南林大营兵力强盛,如今又加上柳家的北林大营以及小丑般但却很是可怕的鄚州行营大军,总兵力超过七万,这是一支让整个京都感到恐慌的力量。
谁也不知道这三支军队是如何联系在了一期,也不知道他们是何时结盟,三大军队的头面人物既然联名上书,那自然是搞在一块了。
鄚州行营倒也罢了,叶家或许有很多方法收买他们,更何况还有四皇子的威仪在,但是柳家柳国公却也卷入其中,这是很多人都想不到的。
太子与四皇子的明面对决,在很多人看来,最终将是南林大营与神武营之间的对决,但是如今神武营悄无声息,而北林大营却和南林大营搅在一块,这……实在耐人寻味。
难道多年来一直碌碌无为的柳家,却是一直在暗地支持着四皇子刘子符吗?
如此说来,柳家的人物也实在是太有城府了,这么多年来,竟是连暗探如云的督察员和京都府都没有查到一丝风声。
只是请罪书没有等来,朝廷反而等来了对方一封简洁的书信!
“京都有妖人,除之而保大楚!”
……
……
在太后垂帘太子暂且监朝的时候,京都的文武官员身披祭奠皇帝陛下的白孝,却不得不离开放置皇帝水晶冰棺的道德宫,在乾林殿议事。
议事的内容很简单,仅仅是因为这样一封很简单的信。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他们反了!”
看到上呈的书信,所有稍有智慧的大臣们都知道这句话想表示的真正含义。
大楚国百年的历史长河中,自然也少不了地方动乱,甚至京都也发生过一些宫廷政变,这是历代皇朝都无法避免的事件和经历。但是平心而论,自开国楚侯建大楚国,立京都为京城,在这么多年的历史长河中,京都城本身并没有遭受过战火洗礼,座落于大楚国南部偏北的京都,历史虽不厚重,但是所创造出的闻名繁华程度绝对不亚于前代的任何一个朝代。
或许……大楚朝从未经过战火的京都城,这一次却要经受战火的洗礼了。
帘子后的太后已经显得很苍老很苍老,皇帝陛下的离去,已经让她尝到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滋味,如今不成器的太子却又给了王族一个叛乱的口实,整个京都面临着巨大的灾难,一个老人却不得不在此时站出来,为了大楚正统的传续,她必须要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也必须有应对这一切的魄力和方法。
到了这种时候,普通的臣子们才真正体会到皇帝陛下为何对三大王族世家如此忌惮,他们在军队的根基实在称得上根深蒂固,到了这种真正摊牌的时刻,朝廷竟然显得很苍白无力,想着那些半日就能开到京都的军队,朝堂上一片沉寂。
“这群叛贼……无耻的叛贼……!”太子在龙座旁边的监政座上不安而愤怒地扭动着身子,脸色不只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恐惧,显得颇有些苍白。
岚芜卿立刻出班奏道:“太子殿下,贵为储君,该当忌言。”
太子乍一闻言,便要发怒,瞥见是岚芜卿所奏,强自按捺了那股怒火,对于这位正直的翰林院大学士,即使是骄横愚蠢的太子也是颇为忌惮,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一些:“岚大学士,你说本宫该当忌言,这……从何说起?”
岚芜卿正色道:“太子殿下,柳国公与叶国公毕竟是我大楚重臣,他们虽形迹可疑,但是至今为止,毕竟还没有在明面上对朝廷有什么叛逆之语,更无叛逆之举,此时便称他们为叛贼,颇有不妥!”
太子脸部抽搐,但却没有反驳。
帘子后面轻轻传来一声叹息,太后那种沧桑的声音缓缓响起:“太子,你年少轻狂,有些话,还是不要轻易说出口。岚大学士说的不错,柳国公和叶国公是我大楚的忠臣,叛贼二字,岂能用在他们身上……只是,诸位爱卿,他们回过的书信你们也看过了,谁能明白其中的意思吗?老身倒想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句话。”
这是敏感时期,一般的臣子来到朝堂,只是做做样子,称为摆设也不为过,他们是不敢轻易发表什么意见的。
不过御史台的御史们能够在朝廷占有一席之地,就是因为他们那张敢于说话的嘴。
“禀太后太子殿下,微臣以为,圣上龙驾归天,正是举国哀痛之时,历来在此等时刻,都会出现一些波折,要想化波折于无形,朝廷却更要宽宏大量。”于是司马风出班直言道:“太子国之储君,自是心胸宽阔,此时此刻,微臣以为,太子应派人前往南林大营与北林大营,见过两位国公,更要见过四皇子,解释清楚,只有这样,方有可能化解这场误会。”
瞬即出来几名御史,齐声称是,更有臣子道:“圣上新崩,正是力求京都稳定之时,不宜剑拔弩张,只有化干戈为玉帛,方是大楚之幸。”
朝臣顿时一番议论,显然都是想让太子屈尊派人去向国公和四皇子妥协。
太子虽然愚蠢,却没有傻到白痴的份上,冷笑道:“司马御史,你的意思,是让本宫派人去说和了?嘿嘿,老四既然联合三家上书,口气张狂,那自然是没有将朝廷放在眼里了,一旦派人说和,他们就会更加肆无忌惮了,还以为朝廷怕了他们,到那时候,只怕对京都更为不利吧?”他很不屑地看了司马风一眼:“老四的心思,你们难道不明白?如今父皇驾崩,他那点野心就完全曝露出来了,说不定他就是想趁这个机会,来夺我的皇位……!”
“住嘴!”太后忍不住在帘子后面喝骂道:“太子,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太子一怔,在朝堂上被太后当着文武百官骂了一句,虽然尴尬无比,但是对于这个老太太,他却不敢表现出任何的不甘,只是老老实实地闭了嘴。
太后沉吟许久,才缓缓道:“司马御史所言极是,两位国公既然让我们给出一个答复,我们就派人去给他们答复和解释。而且我们还要问一问,他们口里说京都有妖人,这妖人是指谁?”冷哼一声,用一阵肃穆的语气道:“我倒要让天下人看清楚,朝廷不是不给他们机会,也不是朝廷对不起他们……如果他们想铤而走险做遗臭万年的事情,老身愿意奉陪!”
老太后的声音掷地有声,虽然老迈,但是话中的力量却让每一个诚心拥护朝廷的官员精神一振。
“大楚的好臣子们,你们无需担心……!”老太后给了臣子们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安危:“天塌不下来,五路勤王大军正在开赴京都,我有雄兵十万,天地不惧!”
这话让那些心中还在犹豫的臣子们更是欢欣鼓舞,他们心中一直在害怕王族军队的到来,对于京都来说,那是一场灾难,凭借着京都不到两万五千人的军队,几乎是没有能力抵挡着训练有素的京都卫戍军队,如今老太后既然有雄兵十万,有五路勤王大军,那又有何足虑的呢?
只是很少数人知道,太后这句话,实在……实在是自欺欺人!
都察院的李子甫和枢密院高级官员心中十分的清楚,由玉玺加盖枢密院签署的勤王文书,派出都察院的密探们带着文书出京前往附近州府命令各府行营做好准备,为了保证文书顺利送达,每一路都派出了两道密探,共派出了将近二十名密探出京,但是直到现在为止,二十名密探却无一回京复命。
深谙暗黑之道的都察院在第一时间就判断出来,若不出意料,王族早就在京都外围布下了天罗地网,派出去的精锐探子,恐怕都已落入了王族的罗网之中。
换句话说,王族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反叛准备,第一时间就断绝了京都与外围州府的联系。
太后当然知道这种情况,虽然没有打开旗号,但是这些大楚国的塔峰人物都明白,王族已经做好了叛乱的准备。
或许在皇帝陛下殿上吐血开始,王族们就开始有了蠢蠢欲动的野心,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就开始谋划一些东西,做好一些准备。
朝议过后,御史台经过商议,派出了两名勇敢的御史,他们有着刀子般的利嘴,分赴两大军营,去游说柳国公与叶国公。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这只是一种形式上的挣扎,王族不可能因为朝廷的三言两语就将早已计划好的行动付诸东流,而且在王族的口中,他们绝不属于叛军,毕竟还有四皇子是他们的旗帜,单就能力而言,四皇子绝对比太子更有资格继承大楚的皇位,但是朝廷却不得不做出这种看似放低姿态的行动。
京都城内,守备军已经登上了城头,大量的箭失摆设在高高的城头上,更有甚者,作为守备军主将的轩辕仇,已经命令部下开始集中大口锅,一旦战事一起,沸腾腾的开水足以将攻城的士兵淋成烤乳猪。
除了京都城做好了积极地应对准备,城内巍峨的皇宫也开始警备起来,全副武装的羽林卫守护着皇宫大小九门,任何一位进入皇宫的贵人和臣子们,在太后的许可下,都要经过羽林卫的严格检查。
只是京都城已经太久没有经过危险时刻,所以这一次突然而至的阴云,让百姓和兵士们都很不适应。
百姓们少不得战战兢兢,士兵们却也有些茫然,不明真正原因的他们,在高高的城墙上,遥望着京都四面平静的大地,实在不知道为什么朝廷要如此严阵以待。
大楚德庆十八年三月二十四。
派往两大军营的御史灰头土脸的回到了京都,带回的答复只有一个。
王族们认为,太子生性凶顽,圣驾新崩,就谋划着刺杀自己的同胞兄弟,如此虎狼之心,岂能担负起大楚百年基业,而四皇子仁义孝德,乃是皇族最适合的皇位继承人,柳叶两大王族竭力推举拥护四皇子为新君,君临天下,仁造四海,恩惠九州。
这已经算是反叛的宣言了。
太后即使再内敛,即使再不想事态严重化,即使再不想时刻担忧的噩梦成为现实,却也不得不下达了措辞严厉的懿旨,更是明令两位国公以及鄚州巡抚进朝请罪。
大楚十八年四月二十五。
南林大营分为两路,自东路与南路挺进京都,同一时间,北林大营两万大军挺进京都北门,鄚州行营一万八千精锐军队挺进京都西门,四路大军,带着赫赫声势,以四皇子为旗号,开始围攻京都。
四路大军,共计七万人,带着大楚最先进的攻城武器,准备攻陷这座近百年不曾遭过战火洗礼的京都城。
京都守备军两万人分守四门,以弱抵强,勉强做好了迎击的准备。
同日,京都城内连续出现火灾以及刺杀,不少太子.党官员在这场刺杀中横尸街头,更有多处府邸火焰冲天,京都百姓噤若寒蝉。
这是王族以及四皇子残余势力在京都城内相应外围军队所作出的破坏行动。
京都府与都察院只得将精力投入到稳定京都内部局势的工作中。
……
大战似乎一触即发!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七二章 【兵临城下】
[更新时间] 04-06 19:24:09 [字数] 5251
薛破夜并不知道京都这阵子发生的风起云涌之事,对于朝廷与王族的政治交手也是一丝也不清楚,但是眼见着王族的军队围在京都城下,他心中已经明白,以四皇子为旗号的两大王族是反了。
三路叛军四面围困着京都城,京都局势已经是岌岌可危。
京都四门紧闭,薛破夜要想穿过叛军军阵从四门进入,那已经是完全不可能了。
叛军并没有立刻攻城,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望着旌旗蔽日的叛军,衣甲鲜明,铁枪雪白,密密麻麻的军阵摆设在京都城下,望着数量庞大的叛军,城头上的守备军竟然生出些许的惊恐。
京都三大卫戍军队,是大楚国绝对的精锐之军,当京都守备军还在城头上度过着一日又一日重复的光阴之时,卫戍军队却是日夜操练,若论大楚国的军队装备,守备军毫无疑问排在首位,他们有最坚实的盔甲,最锋利的刀刃,但是若论战斗力之强,却是无出三大卫戍军队。
在真正的军人眼中,这一次撇开鄚州行营的两万大军,单说近五万的卫戍军队,那可不是五万这个数目,他们的战斗力与普通军队相比,绝对超过了十万。
大楚国重文轻武的弊端,造成了京都守备军战斗力的虚弱,没有经过太多战事的京都守备军,在如云的卫戍军队面前,开始显得怯懦了。
……
“大人,他们是真的反了!”西门雷藏神色严峻,遥望着城下的军队,声音里终于还是显出了惊恐。
薛破夜叹了口气,指着叛军的旌旗道:“你看,他们不但打着大楚的旗号,连四皇子的旗号也打出来了,如此看来,恐怕是圣上真的……真的驾崩了……!”说到这里,薛破夜全身一阵冰凉。
西门雷藏目视京都,忽然跪倒在地,向着京都方向恭恭敬敬地叩了九个头,身后的羽林卫们也跟着叩了头。
羽林卫是皇帝的禁卫军,对于他们来说,皇帝是他们誓死效忠的人。
“他们似乎在等着什么。”薛破夜望着乌云般兵临城下的叛军,很疑惑,所谓兵贵神速,为何叛军却迟迟不动手,他们在等什么?难道要消耗双方的士气与精力吗?
“等得越久,对叛军并不利。”西门雷藏低声道:“柳国公与叶国公都是深明军道之人,为何要这样做呢?”
薛破夜皱着眉头,许久之后才叹道:“京都城要攻下来,恐怕叛军也要伤亡惨重吧。这是王族的根,他们不想有太大的损失。”
“难道围而不攻?”西门雷藏也皱起眉头:“可是这样撑个几天,一旦被各地州府知道,恐怕会派出勤王之军,这……到时候叛军可要面临前后夹击之势了。”
“勤王之军?”薛破夜叹了口气,摇头道:“恐怕很困难吧。最近的州府鄚州也叛了,除此之外,离京都最近的行营也需要两日路途,而且州郡行营在这种时刻,即使知道京都有变,也不会轻举妄动,你要知道,这一次叛乱,打的不是臣子的旗号,而是……皇子的旗号,这就属于皇权争夺的范围了,地方州郡没有惊人的勇气,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只要有玉玺加盖枢密院签署的勤王文书,行营大军不敢不援!”西门雷藏肯定地道。
薛破夜摇头苦笑道:“西门都尉,你也看见了,王族大军兵临城下,军队整齐,毫不慌乱,这绝对不是临时起兵的迹象,恐怕是早有准备的。既然如此,你觉得京都还能将文书发往各州府吗?不说在京都四面设下了埋伏,恐怕在各州府的衙门口,就有王族派出的此刻在等候,一等信使到达,立刻击杀。”
西门雷藏微一沉吟,默认了薛破夜的猜测,既然王族早有准备,那么勤王军队这一点他们自然也是早有预料,也早就有了对策。
“那么他们是在等四面?”
薛破夜摸着鼻子沉吟许久,才道:“既然不想在外围进攻耗费太多的军力,那么他们显然是想京都内部出现问题……有一句成语叫不攻自破,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现在所想的。”
“京都内乱……!”西门雷藏思量着。
薛破夜忽然道:“西门都尉,京都城内有五大兵力存在着扰乱局势的能力,有京都守备军,有四门提督府,有京都府,有都察院……恩,还有我们羽林营,你说哪一处会出现动乱?”
西门雷藏不解道:“大人,你是说……这五处会有一处是王族的内应?”
“我不敢肯定,更不愿意相信,这些都是圣上的忠诚部下,我希望他们都是坚决拥护朝廷……但是,如果王族真的是在等待内应动乱,那么只能是这五处中间的某处……或者某几处也不一定!”薛破夜眸子里泛着冷静的光芒。
虽然他并没有在官场混多久,更没有经历过太大的政治风暴,但是天生的敏锐和适应感以及分析力,让他清楚政治舞台的曲折离奇以及人性的千变万化。
“大人……我……!”西门雷藏似乎并不想对京都内部的同仁发表看法。
薛破夜正色道:“西门都尉,非常之时,也不要避讳太多了。”
西门雷藏微一沉吟,才道:“京都府与都察院的人虽然单兵能力极强,但毕竟人数太少,而且互相制约,无论谁想叛乱,另一方都有足够的能力与之周旋,应该不会对京都的局势造成太大的震荡。”
薛破夜含笑点头道:“不错,若是京都府或者都察院只存在一个,那么对京都将是巨大的潜在威胁,但是两个同时存在,也就避免了这种威胁……圣上实在英明……!”
“京都守备军想必也没有什么问题……!”西门雷藏思索道:“否则只要王族大军一到,他们就会开门投降了。”
“那么四门提督府呢?”
“四门提督府?侯静宗侯大人在年轻的时候就是圣上的贴身近侍,对圣上忠心耿耿无有二心,否则圣上也不会将京都四门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他。退一步说,侯大人若是要反,他掌管京都四门,第一个开门的就会是他。”西门雷藏极为肯定地道:“卑职认为,即使天下人都反了,侯大人也没有那个可能。”
薛破夜嘿嘿笑道:“那可就只剩下咱们羽林营了?羽林营三大营,军力超过五千,除了守备军,羽林营的势力便是最大的了。”
“不可能!”西门雷藏斩钉截铁地道:“我们羽林营是皇家禁卫军,是忠贞不二的精锐之军,每一名羽林卫都是响当当的男子汉,绝对不会做出叛国行径。”
他说这话时,脸上充满了作为一个羽林卫士的骄傲和自尊。
薛破夜感叹道:“西门都尉,我也相信,羽林营是我大楚对皇家最忠贞的卫士,对于此点,薛某深信不疑。”叹了口气,淡淡地道:“藤大人突患重疾,圣上龙驾归天,而羽林营又是一个令行禁止的铁血禁卫军,我……嘿嘿,或许只是我多虑了。”
“大人,卑职愚昧,不明白大人的意思。”
“西门都尉,直到现在,我都在奇怪一件事情,为何藤大人会在这么重要的时候患病。”薛破夜冷着脸道:“如果真是因为悲痛圣上离去,倒也罢了,但若是有人在暗地里捣鬼,咱们的羽林营恐怕已经出了问题。你该明白,羽林营令行禁止,哪怕上司的命令再古怪,部下却也必须依照上司的命令去执行,这一点,你应该不会否认!”
“是。”西门雷藏点头道:“咱们羽林营军规森严,令行禁止也是我羽林营铁血规则。”
“这正是我担心之处。”薛破夜苦笑道:“或许我们的羽林卫士都是忠贞报国的好汉子,心中也从无不轨之念,但是谁又能保证……嘿嘿,谁能保证上司下达的命令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西门雷藏寻思着,忽然脸色大变:“大人……你的意思是……!”
……
……
围困京都东门的南林大营叛军阵型严整,距京都城不到五里的地方,旌旗招展,号鼓阵阵,看起来就像随时要进攻京都城一样。
四皇子骑在健壮的骏马上,望着城头上忐忑不安的守备军,冷笑道:“父皇啊,你可曾想过,你的守备军在我南林大军的面前,竟像畏首畏尾的耗子一样!”
四皇子身后,是一身青红色战甲的南林大营虎镶将军叶道,皇帝陛下钦封的虎镶将军已经在南林大营的兵变中被处死,一直在南林大营有着实际控制权的叶道瞬即上位,他是叶国公的儿子,四皇子的亲舅舅。
南林大营东路军,目前便是由叶道指挥着,而叶国公亲自坐镇南路大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兵变在王族的眼里,很有可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经过了严格的确认,王族肯定了皇帝陛下的驾崩,只有确定了这一点,他们才敢做出许多心理敢想却不敢做的事情。
王族本来还在想着用什么样的借口去发动一次凌厉的政变,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新的君主给予他们更多的权力,要让近些年君强王弱的局面得到根本的改变。
他们当然没有抢夺皇位的野心,毕竟三大王族世家互相制衡,谁有那个心,下场绝对是很悲惨的。
无非是要拉出一名皇子,作为他们获取利益的旗帜。
太子是被太后操控的,从太后那里,王族不可能得到太多的利益,更不可能改变君强王弱的现状,所以在王族的心里,太子绝对不是新君的合适人选。
固守边疆,一身军人气质的三皇子刘子政与王族世家没有血缘关系,弄不好反而会对王族痛下杀手,所以他当然也不是王族的旗帜人选。
二皇子刘子殷已死,至于那个武炎宫中的男人,没有人会想其他,一个残废到连猪狗也不如的皇子是没有任何利用价值的,所以王族将目标对准了四皇子刘子符。
至少叶家的第一人选就是四皇子。
四皇子为了从太子手中夺得皇位,他很愿意和王族合作,至于王族所提出的登基后的各种条件,四皇子在这种时候自然是满口答应的。
他是一个有野心的皇子,或许他明知王族是在利用他,但他何尝不是在利用王族。
登基之后……四皇子心中总是冷冷地想着:“到那个时候,我再来收拾你们!”
不过,他这种想法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有感觉到……真他妈的有些异想天开,年轻人总是目空一切,肆无忌惮,总以为很多事情是随着自己的想法去发展,只是他们总是忘记一句话。
姜是老的辣,你……太嫩了!
“四殿下!”虽然是四皇子的亲舅舅,但是叶道并没有在称呼上失了礼数,在王族的心中,四皇子可是不久之后便要登基大宝的大楚帝君:“你说的内应,今日会做出一些动作吧?”
四皇子神色冷淡,转过脸看了叶道一眼,平静地道:“他们效忠的是皇家……舅舅莫忘记,我也是皇子,效忠我也就是效忠皇家!”
叶道微微颔首,扫视了一眼冷若寒冰的南林大军,缓缓道:“我只是担心我的士兵会流太多的血!”
“新的时代……总是要用鲜血来浇盖的。”符皇子冷酷地道。
叶道看着自己的侄子,从他那一双冷漠的眼睛里,蕴藏着无尽的野心和炙热,也许作为一名天生的皇子,眼中注定就会拥有这些东西吧。
“四殿下……坐天下之前自然需要流血,也需要不择手段,但是当真正坐上那个位置,除了流血,更多的还是需要仁德。”叶道似乎是想提前给四皇子输入一些为君的道德,虽然起兵,但是他内心深处并不希望未来的君主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
四皇子微微皱眉,但是叶道从私是他的舅舅,从公更是这支大军真正的统帅,他还没有傻到去反驳,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舅舅……!”四皇子轻轻叫了一声,忽然问道:“事成之后,司徒家该怎么处置?”
叶道淡淡地道:“依四殿下之意,该当如何处置呢?”
“他们是太子的人。”四皇子冷声道。
叶道沉默片刻,才回道:“他们也是王族的人!”
四皇子握紧拳头,英俊的面庞布满戾气:“王族的人?坐山观虎斗,就这样想得到他们不应该拥有的东西?”
叶道摇了摇头,提醒道:“你莫忘记了,司徒家终究与太后和太子有血亲关系,他们没有将刀锋对准我们,已经算是他们识趣了。”
四皇子咬了咬牙,眼中划过杀机,却没有说话。
“等到城头竖起我的旗子,我们就可以攻城了。”沉默许久,四皇子才丢下这句话,掉转马头,回营歇息。
……
……
薛破夜看着西门雷藏,虽然西门雷藏并没有将话说得明白,但是他心里懂得西门雷藏的意思,因为西门雷藏的意思正是他现在最担心的事情。
西门雷藏的脸有些白,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他最近一直拉拢人心,也怪不得他要暂管风火营……可是……大人,他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吧!”
“圣上在的时候,他或许能老老实实地效忠。”薛破夜冷笑道:“但是圣上龙驾归天,他必须要找到新的靠山,若是太子顺顺利利继承大统,他也显不出什么功劳,但是他若能够帮着四皇子登上皇位,那就是有功之臣了。据我所知,他更是一个贪色之人,圣上在时,他的本性被压制,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却是收买他的最好手段。”
“收买?”
“普通人或许收买不了,但是皇子却一定可以。”
西门雷藏霍然站起,脸色铁青,恨恨地道:“如果厉乌真的将我羽林营卖了,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如今碎尸万段这种话只能是说说了,也并不重要了。”薛破夜背负双手,凝视着古朴厚重的京都城,缓缓道:“如果我们所料的不错,恐怕今日羽林营就会在厉乌的指挥下,成为王族大军的内应,那将是极为可怕的局面。”
“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西门雷藏显然是急了。
薛破夜摸着鼻子道:“怎么办?嘿嘿,也没什么法子,只是赌一赌,闯一闯,拼一拼了。”
这话说得很奇怪,羽林卫们都很是疑惑地看着薛破夜。
薛破夜想了想,拉过小石头,对西门雷藏道:“西门都尉,我现在以风火营副总卫的身份命令你们,全力保护小石头的安危,另外,我命你尽快将京都被围的消息传播开去,泱泱大楚,总有些正义之士吧。”
“大人,那你……?”西门雷藏惊道。
薛破夜悠然道:“我说过,我要拼一拼,不进城,如何去拼呢?”
众羽林卫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去吧。”薛破夜挥手道:“兵临城下,人人自危,你们保护好小石头,就是大功一件了。”
“师傅,我不走,我……我要跟你在一起!”小石头颤.声道。
众羽林卫齐齐跪倒:“我等愿与大人同生共死!”
薛破夜冷下脸来,道:“人多了,我恐怕真的要死了。你们难道想违抗本官的命令吗?”
众人齐称不敢。
薛破夜叹了口气道:“风波总会过去的,你们好自为之。”抱了抱小石头,微笑道:“你说过要成为了不起的英雄,死了可就连狗熊也成不了。”
这个时候,天已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映出一副极为怪异的图画。
“厉乌啊厉乌……!”薛破夜握紧拳头:“但愿我猜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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