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全卷完結)-37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八七章 【托孤】
[更新时间] 04-21 02:47:59 [字数] 5464
谭夫人率先迎上去,焦急问道:“大夫,老爷现在怎么样了?”
大夫摇头道:“夫人,谭御史热毒侵入五脏六腑,病入膏肓,回天无力,小人……小人已经尽力了。”叹了口气,不住地摇头。
薛破夜快步上去,沉声道:“大夫,只要你能医好谭御史,多少银子都不成问题。”
大夫叹道:“实话说了吧,谭御史已经撑不了多久,即使再多的银子,那也是医不活了。哎,你们有什么话,快些说吧,迟了……只怕来不及了。”叹息着,快步离去。
谭家人顿时哭声一片,谭夫人眼泪直流下来。
薛破夜再不犹豫,快步上前,推门而入,扑鼻一股药味袭来,想是这阵子谭子清吃药太多,留下的味道。
只见屋中正中,是一张大床,一阵咳嗽声从床上响起,那咳嗽声,都让人担心病人要将心肺咳嗽出来。
咳嗽声后,却听谭子清的声音竟然有些艰难地轻轻唱道:“……只教得风雷……齐动穿云霄……何日得尝……所愿……!”声音竟是说不出的凄凉。
薛破夜只感到心中一酸,轻轻走到床边,只见谭子清闭着眼睛,轻轻地唱着,身上盖着被子,一张脸却瘦骨嶙峋,与之前大不相同,一双眼睛深陷,苍老无比,与往日的不怒自威有着天壤之别。
“老师!”薛破夜只觉得自己的眼睛一阵湿润,走到床边,轻轻唤道:“破夜来看你了。”
谭子清的歌声嘎然而止,缓缓睁开眼睛,瞧见薛破夜就在床边,有些吃惊,但是迅即微笑着,伸出干枯的手来,握着薛破夜的手,温言道:“你终于来了,好……好……!”
“老师,你……你怎么病成这个样子了?”薛破夜发觉谭子清的手也是一阵冰凉,竟然没有热气,看来已经是衰弱到极点。
谭子清微笑着,温言道:“你今日能来,老夫……很高兴……很高兴啊……!”
薛破夜就在床边坐下,紧紧握着谭子清的手,看着老人虽然深陷无神,却带着欢喜的眼睛。
“破夜……你我的师徒缘分,算是天意……!”谭子清轻轻道:“为师当初收你为徒,却是……存了私心的……!”
薛破夜明白,自己当初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却得蒙谭子清看中收为徒弟,百般照顾,自然有其原因,或许今日就能解开其中的谜题了。
“你知道……为师为何会突然患病吗?”谭子清凝视着薛破夜,轻声问道。
“为何?”
“因为……我怕……我怕啊……!”谭子清叹息着,苦笑道:“我怕圣上啊。”
“你怕?”薛破夜一怔,一阵疑惑,不明白谭子清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谭子清自知大限将至,并没有过多地啰嗦,直接道:“我从二十六岁起,便开始跟随圣上,如今已有近三十年……哎,三十年,太久了,这么长的时间,足够我知道太多的秘密,那些秘密……包括着圣上并不想让我知道的……!”
薛破夜静静地听着。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谭子清低声道:“很早之前,我就明白这个道理,我也知道,终有一天……圣上一定会对我下手的……!”
“我那个时候,只想找一个年轻有为的晚辈……助他在朝堂谋得一席之地……此人必须要重情重义,因为……老夫是要在死后,将家人都托付给他……老夫这一生为圣上效命,得罪了太多的人,我一死,圣上虽不会牵连我的家人……但是我的仇敌,却一定会斩草除根……所以我选中了你……希望你能够在朝堂成就一番事业……继而在我死后保全我的家人……!”谭子清咳嗽着,平息之后才继续道:“只是我没有想到……你比我预计的更要顺利……!”
薛破夜叹了口气,自己若不是遇上了小石头,一切恐怕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我本以为……圣上还要等几年……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快……圣上假死……我就知道,一切都开始了……!”
“老师,难道你也知道圣上是假死?”薛破夜问道。
谭子清苦笑道:“我跟了他近三十年,比他自己更了解他……天下间,恐怕也只有我知道他是假死……!”
“圣上假死……自然是为了对付王族,但他计划周详,其实早就将都察院和京都府算了进去……这一次,他不但要除掉王族……还要彻底搞垮他一手创建的督察员和京都府……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真的驾崩,就没有人能控制这两个衙门了……所以他不得不搞掉……而我是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搞掉都察院,接下来就会除掉我……所以我怕了……从知道他装死的那一天起,我就怕了……!”谭子清的声音里果然带着恐惧的情绪。
薛破夜叹了口气,道:“老师,你跟着圣上这么多年,他……他或许不会对你下手,是你自己多想了。”
“不!”谭子清摇头道:“我太了解他了……他不放心我,他只有弄死我……才能给后继之君一个干净的朝堂……他已经整死了很多人……甚至是他的亲生儿子……!”
薛破夜苦笑,他承认,从手段来说,德庆帝的手段狠毒而无情,既然能够连自己的儿子都能下手,更别说跟在身边的一个臣子了。
……
……
谭子清似乎很累,说完这些话,闭着眼睛,休息了一小会,但是手却始终不松开,紧紧握着薛破夜的手,许久之后,才轻声问道:“破夜,那孩子……是不是……是不是六皇子?”
薛破夜一怔,疑惑地看着谭子清,心里颇有些吃惊,低声道:“老师,你……知道了?”
谭子清轻声叹道:“看来圣上已经告诉你了。哎……圣上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不全是为了他吗?”
“原来圣上已经将小石头的身份告诉过老师。”薛破夜轻声道:“如此看来,圣上对老师,还是很信任的。”
“告诉我?”谭子清轻轻摇了摇头:“不,我猜出来的。”
“你……你猜出来的?”
“这么多年来,圣上一直在准备着,我去杭州,不过是准备的一部分……你知道,江南是大楚的银仓,那里总是要控制下来的,所以我才促你和何儒会联手,掌控着杭州……只是我一直不明白,圣上花了这么多心思,究竟是为谁铺路?”谭子清轻轻道:“直到你的扶摇直上,才让我醒悟,或许你身边的那个小孩子,就是圣上……哎,我一直以为,刘锦便是叶清瑶的儿子,已经死在了六合院,却想不到,圣上计中套计,真正的六皇子,却是……小石头……!”
谭子清跟随皇帝陛下二十多年,有些事情即使不想知道,却也知道了,就好像太后知道叶清瑶的儿子隐匿在乾王府,他也是知道的,只是像太后一样,在德庆帝的布局迷惑下,都以为刘锦便是刘子禅,谁知道,刘锦身边的那个小仆人才是真正的六皇子,而刘锦,只是一个挡箭牌而已。
薛破夜叹道:“老师,你看的透彻,满朝文武,或许真的只有你明白圣上了。”凑过头去,低声道:“老师,那依你之见,我如今该怎么办?圣上虽然如今恩宠我,那么以后……会不会对我动手?”
谭子清眼中露出欣慰之色,温言道:“你居安思危,可见是一个极慎重的人,老夫选中你……还是有眼光的……。”轻声道:“圣上不会对你动手……因为他为了后继之君考虑,一定要给后继之君留下臂膀……你要想的,是以后……或许五年,或许十年,也有可能是……二十年……!”
薛破夜这倒不以为然,自己与小石头的感情,那是深厚无比,小石头做了皇帝,自己自然是一帆风顺的。
“破夜,老夫大限将至……这谭氏一族,日后……便要交给你了……!”谭子清或许是说话太多,精力耗损巨大。
薛破夜很清楚,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这句话。
他跪倒在床边,恭敬道:“老师待我如子,若没有老师的提点,破夜也就不会有今日。”看了谭子清一眼,见他满是期盼地望着自己,正色道:“只要破夜活着,必定会尽心护住老师的家人,老师尽可放心。”
谭子清常常地舒了口气,这句话,是他最想要的。
“张虎跟了我这么多年……其他三护卫已经战死,他日后就跟着你吧……!”谭子清声音弱了下去,似乎已经用尽了身上的力气:“跟着你,总会有些前途的……!”
说到此处,谭子清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薛破夜急忙过去,却听“哇”的一声,谭子清已经喷出一大口血来。
“老师!”薛破夜大惊失色,只见谭子清脸色苍白,双眼紧闭,牙关紧咬,显然是撑不了多久了。
薛破夜的惊叫,让谭家人在外面听见,谭夫人率先进来,后面又进来一大群家人,见到谭子清已是奄奄一息,都跪倒在地,嚎啕大哭,悲痛欲绝。
谭子清口中嘟囔着,喃喃自语:“圣上……微臣……到了下面……可……可再不伺候……伺候您了……!”一口气吐出,再也没有了呼吸。
……
……
谭子清的死,固然让朝中很是震惊,但是更为震惊的是,在同一天,宫里传出了更为骇人听闻的消息。
太后突患急症,连夜召进几十名御医,可是头一批御医还没出手诊治,太后便长辞于世。
消息第二日一早,便从宫里发了出来,皇帝陛下悲痛之下,卧床不起,着翰林院大学士岚芜卿聚集群臣,携太常寺举办国丧。
举国上下,哀祭三日。
太后的死,自然是没有任何人怀疑的,太后年纪大了,又经历了一场险峻的兵变,身体承受不住,突发急症而去,这倒是合情合理的。
那夜太后死后,跟在太后身边伺候了几十年的丑娥离开了皇宫,自此之后,再也不知去向。
皇帝陛下并没有杀丑娥,一来是因为自身重疾在身,虽然身为九道武者,但却是在没有能力杀死八道武者的丑娥,最重要的是,丑娥跟随太后,不过是为了报答太后往日的情分,太后一死,身为八道武者的丑娥自然也不会留恋皇宫这个大囚牢,更没有心思卷入大楚国的朝堂之争,飘然而去,无影无踪。
得知谭子清也在同一日辞世,德庆帝站在窗前,呆呆地站了两个时辰,最后长叹一声。
或许,这是一个很好的结局吧,至少这样一来,算是全了君臣之义。
太后的国丧过后,德庆帝强撑着身子,又发了几道国诏,却是减免了一些贫困州府的赋税,求得国民休养生息。
在暗中,德庆帝并没有忘记户部失踪的千万两白银。
丢失这些银子的本身或许算不得天塌下来,但是这些银子背后的秘密,却让朝廷陷入一种无声的恐惧中。
数千万两银子,从国库不翼而飞,这下手的势力固然可怕,但是他们的阴谋却更可怕,这批势力若真是拥有了数千万两白银,对于大楚的威胁,那绝不会是王族的兵变叛乱那么简单,他们所带来的震慑力,足以让整个朝廷陷入开国以来最大的阴谋之中。
德庆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但依旧秘密吩咐魏山泰领着紫衣服残留的势力,全力追查那笔银子的下落。
除此之外,大楚宰相曹慕言上书隐退,德庆帝发出诏书,由岚芜卿继任了宰相之职。
如今朝廷那些老臣杀的杀,罢的罢,虽然不能说朝堂之上的大臣们个个是清正官员,但是总体来说,也算是一个干净的朝堂了,岚芜卿继任宰相,倒是得到了文武群臣的一致认同。
大楚德庆十八年五月初六,德庆帝再一次在朝堂吐血昏迷,醒转之后,即命岚芜卿总领朝务,携六部斟酌处理朝事,而京都的军务,俱都交由羽林卫总卫薛破夜负责,即使是京都守备军,薛破夜也有统辖权力。
……
大楚德庆十八年五月初八深夜,皇帝陛下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在床上已是动弹不得,曾经叱咤风云的一代帝王,已是被折磨的痛苦不堪。
而这日深夜,从昏迷中醒来的德庆帝,密召薛破夜领着小石头进宫。
薛破夜接到旨意,心里明白,德庆帝是要在生命最后的弥留之际,与小石头父子相认,托付江山了。
小石头对这一切都是不明白的,自从游少卿从杭州过来后,薛破夜并没有急着给他谋求官职,游少卿成日里,只是和小石头在一起,说说故事,讲讲大楚的一些民间趣味,尔后教习一些他能知道的貌似有些用途的知识,薛破夜每日里公务繁忙,小石头与游少卿相处的倒是极为融洽。
小石头自然是从没有进过皇宫的,跟着师傅穿行在皇宫的金砖玉瓦之下,处处金碧辉煌,只让他兴奋无比,他却不知道,这些东西,在不久之后,即将变成他的东西。
入了皇帝的寝宫,只见这里戒备森严无比,这一切,薛破夜是明白的,这些禁卫羽林都是他亲自挑选出来保护皇帝陛下的,只是小石头头一次见到皇宫内衣甲森严的护卫,颇有些害怕。
内侍太监进去禀过后,才出来道:“薛大人,圣上召你先进去,这位小哥,随后再宣。”
薛破夜点了点头,让小石头留在外面,令人看好,这才进了皇帝的寝室。
虽然是在夜里,但是寝室内满是灯火,更有上百颗一等珍珠放在各处,宛如白昼,跟着内侍太监入内,薛破夜终于第一次见到了皇帝睡着的龙床。
除了皇帝,寝室里的人还真不少。
坐在床榻边的皇后,更有清雅脱俗的长公主以及尽显老态的乾王爷,这四位都是皇室的核心人物,也是如今皇室的真正领袖人物。
“薛爱卿!”德庆帝今夜看起来气色微微好了些,半靠在床上,喝着太后喂的淡粥,见到薛破夜,推开粥碗,眼中闪烁着激动的神色:“他……来了吗?”
薛破夜上前跪下,恭敬道:“回圣上,小……六皇子如今正等在外面。”
薛破夜说完这句话,偷偷瞄了几人一眼,只见其他三人也都平静无比,长公主慵懒地靠在椅子上,而乾王爷正半眯着眼睛,不动声色,看来这几个人如今也都知道了“六皇子”的存在。
……
德庆帝沉默着,一时并没有说话,半晌过后,才轻声道:“薛爱卿,你……去将朕的故事告诉他,到了今天,他有权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嗯,说吧,不要有什么隐瞒……!”
“微臣遵旨!”
薛破夜知道,皇帝陛下今日看起来气色稍好,十有八九就是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这种情形一出现,皇帝的性命已是危在旦夕。
皇帝不可能有太多的精力和体力再将故事亲口对小石头说一遍,更是不忍去面对,所以,由自己去将此事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反而是最好的选择。
薛破夜一退出寝宫,长公主就以一种极其慵懒的声音淡淡地道:“皇后,你也累了,该去歇息了,皇帝哥哥有我们照顾就好。”
皇后一怔,手一抖,粥碗差点丢下来,脸色微变,但很快就笑道:“也好,你们在这里陪着圣上吧,我先歇息一下,回头再来照顾圣上。”
她一国之母,却似乎很忌惮长公主,柔声向德庆帝道:“圣上,妾身先退下了。”
德庆帝轻声道:“去吧,歇歇也好,别累坏了身子。”
皇后嫣然一笑,缓缓退下,避过几人之时,脸上露出阴冷的表情,嘴角带着冷冷的笑意。
等皇后出去后,德庆帝从轻声道:“琼儿,她是皇后,你该敬重她才是。”
长公主淡淡地道:“皇帝哥哥,你心里的皇后不是她,又何必自欺欺人呢?”她轻轻端起身边的茶杯,轻抿了一口,叹道:“恐怕到今天,这个女人在心里还是恨你的。”
寝宫里剩下这三人,气氛颇有些特别。
皇帝沉默着,没有回答。
“琼儿,那些话,就不要说了。”乾王爷终于开口说道:“圣上,你真的决定,要传位于此子?”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八八章 【楚殇】
[更新时间] 04-22 05:46:56 [字数] 6046
德庆帝轻轻咳嗽着,缓缓道:“皇叔,你该知道,这么多年来,我苦心计划,为的就是让子禅成为我的后继之君,只有这样,我才能有颜面去地下见清瑶。”
乾王爷叹了口气,摇头道:“圣上,你既然决定了,皇叔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长公主幽幽叹了口气,道:“皇帝哥哥,你突然蹦出这么一个儿子,而且让他做皇帝,文武百官岂会于动无衷,你在的时候,他们惧怕你的皇威,或许不敢说什么,可是……哎,你又怎能保证他们会尽心辅佐子禅!”
德庆帝咳嗽着,面色阴冷:“有你们二人撑着子禅,更有薛破夜帮衬,子禅会度过难关的……朕当初,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吗?”
“薛破夜?”乾王爷皱着眉头:“据说此人在兵变之时,阻止了厉乌的阴谋,有序地组织羽林卫护住了皇宫,倒算是个忠心之人,只是此人背景不深,恐怕也不能得到朝臣的敬服。”
长公主漂亮的脸上淡淡地笑着,悠然道:“背景不深,从他开始建背景,朝臣不服,我想薛破夜也自然有他的手段让朝臣心服口服。”话锋一转,淡然道;“只是兵权在他手上,皇帝哥哥也未免固执了一些。”
德庆帝身子似乎有些支撑不住,缓缓躺了下去,道:“没有兵权,子禅就更不稳固了。薛破夜这人,心思是有的,但是与子禅的感情也是很深的,这一点毋庸质疑。只要薛破夜这几年老实,帮子禅渡过难关,这后面的事儿……咳咳,你们看着办吧。“
长公主和乾王爷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
许久过后,才见太监进来回禀:“圣上,薛大人求见!“
“唔!”德庆帝挣扎着想坐起来,可是身子实在是软弱无力,叹了口气,道:“让他二人都进来吧。”顿了顿,又道:“去传召丞相,还有舒正,命他们速速进宫,朕要见他们。”
太监领旨下去。
很快,薛破夜就牵着小石头的手,进了寝宫来。
小石头呆若木鸡,脸色有些发白,任由薛破夜牵着,直到薛破夜扯他跪下,他才茫然地跪倒在地。
“来……!”德庆帝慈爱地望着小石头:“快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薛破夜轻声道:“六皇子,还不过去见过圣上。”
小石头呆呆地看着德庆帝,一时并没有动弹,片刻之后,泪珠儿终于滑落下来,望着德庆帝,喃喃道:“你……你就是我的父亲?”
德庆帝剧烈地咳嗽着,强撑着,要挣扎起来,乾王爷见状,急忙过去扶着德庆帝,让他坐了起来,皇帝此时脸上毫无血色,但是眼睛中却闪烁着喜悦的光芒,伸出手:“子禅,快过来,让父皇看看你。”
小石头看了薛破夜一眼,见薛破夜正用鼓励的眼神示意他过去,微一沉吟,终于走了过去。
德庆帝一把握住小石头的手,这个平日里阴沉狠辣,不动声色的帝王,此时却是满脸的欣喜,凝视着小石头,良久,才轻叹道:“眉目里是清瑶的影子……哎,母后怎么却没有看出来呢?”
“你是我的父亲?”小石头呆呆地看着德庆帝,又问了一句。
德庆帝轻轻地点头,道:“是,我是你的父皇……你是大楚国皇帝的六皇子……你叫刘子禅?”
小石头已经听薛破夜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兀自不敢相信,直到此时德庆帝亲口说出来,他才确定,大楚最强大的男人,却真的是自己的父亲。
小石头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心里,自己之曾经只是乾王府的一个奴仆,是一个下贱的人,没有朋友,没有亲情,没有友情,更不会得到任何人的关心。
直到薛破夜出现后,才让他得到了从未有体验过的一种亲情和关怀。
在他的心中,觉得自己已经很幸运了,毕竟得到了一个好师傅的收纳,给予了自己很好的照顾和关心,所以他很满足。
虽然会在夜深时分,想念着从未见过的父母亲,但是他知道……那只是遥不可及的梦。
但是就在今夜,一切却像梦境一样,自己不但得知了真正的父母亲是谁,而且自己的父亲,竟是大楚举国朝拜的男人。
这个男人用一种温柔的眼神看着自己,这一刻,德庆帝完全没有了帝王之威,有的只是一个父亲见到儿子的喜悦。
小石头听薛破夜解释过,这么多年来,父子不得相认,自己屈身为奴,只是眼前这个男人为保护自己而迫不得已的一种手段。
毫无疑问,小石头的内心深处,对于眼前这个男人,是很为责备的,自己苦了十几年,身为皇帝的父亲却不能出手照顾,这多少让他心里很不舒服,甚至是很悲伤,但是他却不能却怪这个男人,因为这个男人这么多年来,所做的一切,是为了自己。
“小石头,还不叫父皇!”乾王爷咳嗽一声,沉声道,小石头一直之前一直在他府中隐藏,他叫惯了小石头,此时小石头身份公开,他却也改不了口。
小石头愣了片刻,见到德庆帝一双眼中满是期盼,终于道:“父……父皇!”
德庆帝惊喜交加,一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将小石头抱进怀中,柔声道:“孩子,让你受苦了……父皇对不起你,更……对不起你的母亲。”
小石头知道,自己的母亲叶清瑶已经去世,心中一酸,眼泪直流。
薛破夜拜伏在地,心中暗暗叹气:“小石头虽是皇子,这命也够苦的,如今知道了父母是谁,母亲却已经去世,而父亲……也活不长了。”
添犊之情,在皇帝寝宫让人感动。
“见过你的姑姑和皇爷爷。”许久之后,德庆帝才松开小石头。
小石头乖巧地走到乾王爷面前跪了下去:“见过皇爷爷!”又跪到长公主面前:“见过姑姑!”
长公主伸出雪嫩白皙的手儿,轻轻拉起小石头,凝视片刻,柔声道:“好孩子……!”
德庆帝重病之下,又一番大喜,感觉身体内的五脏六腑说不出的疼痛,竟是皱起眉头,额头上直冒冷汗,他躺了下去,感觉到身体的精力正在迅速地耗损着,心知大限将至,向薛破夜道:“薛爱卿,你起来,朕有话对你说。”
长公主和乾王爷很懂事地起身,带着小石头出去。
“薛爱卿,今日……朕很高兴。”德庆帝缓缓道:“日后,小石头还要你多加辅佐!”
“微臣一定不负圣上重托。”
德庆帝咳嗽一阵,从枕头下面抽搐一只圣旨来,递给薛破夜,道:“这个你收好。”
薛破夜皱起眉头,接过圣旨,打开一看,面色大变,吃惊道:“圣上……!”竟是回头看了看,看看是否有人。
“不要将你的心思表现出来。”德庆帝低声道:“这是朕赐给你的密旨,一旦有变,可凭此密旨,号令群臣,诛杀乾王爷。”
圣旨上的内容很简单,但是却很惊心动魄。
那上面,竟然写着,只要乾王爷稍有异动,即可凭此诏废黜甚至是诛杀乾王爷。
薛破夜又是震惊又是疑惑,乾王爷可算是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当年不但秘密给尚未登基的皇帝陛下报信,还为皇帝保护了十多年的皇子,皇帝为何却要留下这样一份密诏?
皇帝的疑心也未免太重了吧。
德庆帝阴着脸,在生命弥留的最后时刻,他却保持着帝王应有的冷静头脑,招手让薛破夜靠近,低声道:“皇叔为人低调……但是这样的人,要么大善,要么……大奸。他若是老老实实,自可让他做太平王爷……一旦有异动,你必须先出手。”
薛破夜忐忑地点了点头,将密诏塞进怀中,低声道:“圣上放心,微臣明白了。”
德庆帝松了口气,向外面望了一眼,喃喃自语:“皇叔,但愿你能善终。”看了薛破夜一眼,温言道:“朕就将子禅交给你了……朕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
“圣上隆恩,臣敢不肝脑涂地以报效圣上。”薛破夜跪倒在地,恭敬道。
……
岚芜卿和舒正二人深夜被招进皇宫,他二人心中立刻明白,圣上恐怕是大限将至,所以要交待一些事情了。
二人很快就到了宫中。
德庆帝召进了二人,另外还让小石头入内,自有一番交代,等到皇后被招进时,皇帝陛下的气息已经很弱,呼吸也颇为急促,曾经拥有的无上威风已经荡然无存。
薛破夜长公主和岚芜卿等一干人都在外面等候,而寝宫内,此时只剩下了德庆帝和皇后。
皇后握着德庆帝的手,看着德庆帝,一脸的温柔。
“皇后。”德庆帝轻轻叹了口气:“你……恨朕吗?”
皇后娇躯一震,沉默着,许久,才叹道:“十几年了,臣妾的恨……早已烟消云散。”
德庆帝眼眸子划过怪异的神色,凝视着皇后,皇后被这一双眼睛看的身上直发毛,半晌,德庆帝才轻轻叹了口气,道:“你没有,你的恨不但没有烟消云散,而且这么多年来……一天比一天深。”
皇后花容失色,呆呆地看着皇帝。
“朕明白你的心思,朕不怪你……即使是你每日给朕熬的汤,朕也毫不犹豫地喝下去了。”德庆帝淡淡地道:“莫非你以为朕不知道,那汤里面,你已经放了毒药?”
皇后神色大变,猛地站起,看着德庆帝,这个男人虽然气若游丝,但是皇后依然畏惧无比。
“你配的那些毒药,毒不死朕。朕的五脏六腑早就坏了,靠的是劲气活下来,你的毒,不过是让朕受些苦痛而已。”德庆帝叹道:“每一次喝完,毒性都被劲气逼出了体外。”
皇后咬着牙,眼中露出怨毒的神色,冷冷地道:“你既然都知道,为何不早些杀了我?”
德庆帝摇头道:“朕说过……不怪你……你也不用慌,除了朕,没有人知道你做的事情。”顿了顿,幽幽道:“十几年来,朕一直将你当成清瑶,毁了你的幸福,朕知道,对不住你,所以你不用害怕……朕死之后,没有人会伤害你。”
皇后呆呆地站着,许久,竟然有泪珠滚落下来。
德庆帝“哇”地一声,吐出一大口鲜血,血水染红了大黄色的龙被,他悠然地拿过丝巾,轻轻擦拭着嘴角,淡淡地道:“吐啊吐,朕吐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不吐了。”
皇后忽地跪了下去,轻轻抽泣着,哀伤道:“这么多年来,你是不是从未喜欢过我……是我这个人,不是叶清瑶……!”
“朕……!”德庆帝看了皇后一眼,静静地闭上眼睛:“……这一生,只爱清瑶……也只有她,值得朕去爱……!”
皇后咬着牙,面色阴冷:“你好狠的心。”
德庆帝嘴角泛起淡淡的笑意:“朕的心,向来就狠……皇帝的心若不狠,能叫皇帝吗?”
正在此时,一个怪异的声音竟然响起:“不错,心不狠,如何做得皇帝。”
“谁?”皇后惊了起来。
这是皇帝寝宫,守护森严,没有召见,任何人都不得入内,而这个声音,显然是进了寝宫,甚至就在身边。
皇后正要叫人,只见一道黑影划过,皇后还没有喊出声来,就被点了穴道,如石头一般,站立不动。
一道身影出现在德庆帝的龙塌边。
德庆帝没有惊讶,只是淡淡地道:“能够进出朕的寝宫,看来你是八道武者了。”
“十几年了,突破到八道,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来人淡淡地道。
这人竟是刘子谦身边的那个影子
德庆帝淡淡道:“你……是谁?”
影子阴冷地笑着:“你当然不知道我是谁……你已经忘记了。”
德庆帝皱起眉头,身躯猛地一震,脸上露出吃惊之色:“是……是你?虎儿……是你吗?”
“哈哈……!”影子发出一阵怪异的笑声:“原来你还记得我……原来你还记得我……!”
德庆帝神色激动,想挣扎着爬起来,可是精力已经不允许他做出这样奢侈的动作,他看着影子,声音有些嘶哑:“虎儿,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影子缓缓走近龙塌,剑光一闪,竟是对准了德庆帝:我活着,可你……却要死了!”
德庆帝一愣,冰冷的剑锋散发着寒气,他苦笑着:“原来你是想替清瑶报仇。”
“不许你叫姐姐的名字。”影子冷声道:“你害死了我姐姐,如果不是你,姐姐和我都会好好地活着,可是你的出现……你带着我们来京都,却没有保护好我们,你不配叫她的名字。”
这果真是叶虎儿。
德庆帝脸上露出悲伤之色,轻声道:“不错,这是我的错,虎儿,我对不起你姐姐,也对不起你,你……动手吧!”
叶虎儿轻轻地揭开了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变形的脸来。
就像被刀子砍了无数次,叶虎儿的脸上满是伤痕,伤疤翻出,除了一双眼睛,他的鼻子,他的嘴巴,他的脸,都已经不成人形。
“你……!”德庆帝没有恐惧,眼中反而流出泪水。
叶虎儿冷笑道:“皇帝,看到了吧?这是拜你所赐,姐姐死了,我就发誓,一定要杀了你,为我姐姐报仇……带着这一张脸,来为她报仇……!”
德庆帝闭上眼睛,全身微微颤.抖,并没有说话。
“你无话可说了吗?”叶虎儿冷冷问道。
德庆帝摇了摇头:“我无话可说,虎儿,用你的剑锋刺穿我的喉咙,我去地底下……向你姐姐赔罪。”
“你还有脸见她?”
“我虽无面目见她,可是我一定要见她……我要告诉她,我们的儿子……还好好地活着。”
叶虎儿一怔,显然他没有见到之前德庆帝与小石头父子相认的场面,丑陋的脸上微微颤.抖:“你们的儿子?”
“是,我和清瑶的儿子……他就在外面……你的外甥……!”德庆帝嘴角泛起一丝微笑:“他叫刘子禅!”
叶虎儿缓缓收回长剑,眼中闪着奇异的光芒,颇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德庆帝。
“你们遇害那夜,子禅被皇叔救走……他一直活着。”
叶虎儿闭上眼睛,身体轻轻发抖。
“朕这一生,做错了很多事。”德庆帝轻轻道:“可是朕对你姐姐的爱,却是真的,我苟活十几年,就是为了给子禅一个交代,也好去见你姐姐……今天,朕就要死了,死在你的手中,朕……很开心……!”
“你想这么痛快就死了?你想让我杀了你,这样你的心里就得到安宁?我杀了你,你就觉得罪过轻了?”叶虎儿淡淡地道:“你这一辈子……都欠我和姐姐的。”
说完,叶虎儿忽然转身便走。
“你……为何不杀我?”
叶虎儿冷声道:“我要你带着罪孽死去……!”他的身形如鬼魅,很快就消失在德庆帝的眼前,寝宫恢复了平静。
德庆帝望着叶虎儿离去的方向,怔怔出神,良久,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
……
皇帝在这个世界最后的时刻,是和小石头一起静静度过的,得到消息的妃嫔们和臣子们跪在寝宫外,寝宫之内,只有皇帝和小石头。
寝宫外,已经是哭声一片。
大楚德庆十八年五月初九凌晨,大楚国一代帝王,武道中的绝顶王者德庆帝长辞于世。
这一次,是真正的离世!
京都城内,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白幡,对于大多数百姓来说,皇帝死了,对他们并无太大的干系,除了最初几天京都宵禁,其余之婿如常,只是巡查的守备军多了些,市面上也是异常的冷清。
等到熬过了皇上的头七后,京都又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
凡是一国之都的百姓,对于朝政多少都是关心一些的,皇室连续死了许多重要的人物,皇子太后之后,如今是皇帝驾崩,许多人都在疑惑,会有谁来继承皇位。
许多不知底细的大臣也是满腹疑惑,如今二皇子和四皇子都已死去,太子更是在皇帝驾崩第二日,便被羽林卫依照皇帝的懿遗旨,废黜去了云州,如今只剩下远在漠北的三皇子,难道要让三皇子继承皇位?
至于武炎宫的五皇子刘子谦,已经没有人记起他了。
头七一过,所有人疑惑的皇位继承人终于浮出了水面。
依照皇帝陛下的临终旨意,由大楚六皇子刘子禅继承皇位,原来的太子,废黜至西南.云州,永不得入京都,岚芜卿为新皇首辅大臣,薛破夜晋升伯爵,统管京统军羽林卫,有协助新皇处理朝政之权。
旨意一出,朝堂内外,都是震惊无比。
岚芜卿和薛破夜得权,倒在许多人的意料之中,但是新皇却是由突然蹦出的六皇子继承,这让所有人吃惊不小。
谁都以为皇帝陛下只有五个皇子,哪知道最后,却出来了一个六皇子,而且继承了皇位,惊得一地鸡毛。
但是皇帝陛下的旨意是确凿的,更有岚芜卿薛破夜,还有长公主和乾王爷出面,所有人才相信,这个看起来荒诞无稽的事情,却是事实。
一切都是那么让人意料不到。
于是,群臣在经过一阵错愕之后,也接受了这个现实,不接受也是不成了,德庆帝在时,将京都的大小势力铲除十之八九,即使残留下来的一些势力,也没有任何能力对这个事实发动反责,更何况如今的军权在新皇的师傅手中,薛破夜可是新皇的死党,有他执掌兵权,更没有人说话了。
三皇子刘子政匆忙进京,对于突然出现的六皇子,也是震惊不已,好在政皇子心在边关,对于六皇子继承皇位,却是没有任何异议。
皇帝陛下的国丧过后,在岚芜卿的支持下,新皇登基,改元承庆,大赦天下。
一个新的时代,在一种无比急促的时间里,悄然而生。
新皇登基,百事不明,所以一应事情,俱有岚芜卿和薛破夜二人主持,顺理朝政,国泰祥和,平稳地完成了新老皇帝转变的关键时刻。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八九章 【雍州升明月】
[更新时间] 04-23 05:18:42 [字数] 5256
京都的夏天,青石板道路上几乎能冒出烟来,京都的人们穿着单薄的衣裳,酷热的夏暑让他们只能不停地喝着凉水,商铺的叫喊声也小了许多。
只是皇宫之内,却是不必忍受这样的苦楚,内务府早就准备了冰砖,放进了皇宫的各个角落,所以即使天再热,皇宫里还是舒服如常。
薛破夜的总卫府,也是异常的舒服,作为皇帝的师傅,小石头早就命内务府送来了大批的冰块,足够总卫府过上一个舒服的夏天。
敞着衣襟,躺在花园里的凉亭内,享受着萧素贞轻柔的按摩,薛破夜舒服到了骨子里。
新皇登基已过了三个多月,在岚芜卿和薛破夜的主持下,大楚朝政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艰难,而德庆帝留下的那些官员,就像机器的各个零件,让大楚这个庞大的帝国很有序地运转着。
薛破夜半个月前,就将自己的两位夫人接来了京都,享受着夫妻欢乐,虽然每日里都会有大批的官员在总卫府前等着觐见,但是薛破夜却知道,权势越重,就越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和官员们走得太近了,反而会引出“结党营私”之嫌,虽然小石头不会计较,但是保不准会有些人以此作为借口,暗地里弹劾自己。
月竹的理账才能并没有荒废,京都紫烟坊以及下辖的分支,总账目如今就是月竹在管理。
看着萧素贞单薄的轻丝,雪白的嫩.肉若隐若现,薛破夜只觉得情动,左右瞅了瞅,没有下人,伸出手轻轻揉捏着萧素贞的美.臀,手感极佳,弹性十足。
萧素贞虽然已经习惯了薛破夜的这种轻浮,但是还是有些不适应,羞红了脸,轻声道:“薛……薛郎……莫被人看见……!”
薛破夜呵呵一笑,将萧素贞拉入怀中,感受着她惊人弹性的丰瞍身体,手儿从胸口塞进去,抓住了丰硕的美.乳,捏着蓓蕾轻轻揉捏起来,凑近萧素贞晶莹雪白的耳朵,柔声道:“你是我的夫人,谁看见了我都不怕。”
萧素贞“嘤咛”一声,俏脸贴进薛破夜的怀中,说不出的娇羞,花园里顿时一片春意。
正当薛破夜要在花园中一展雄风,学学西门庆来个葡萄架什么的时候,就听张虎高声道:“大人,何尚书来拜。”
自谭子清去世后,张虎就跟了薛破夜,薛破夜本想让他去羽林营任一个官职,可是张虎坚决拒绝,只愿意跟在薛破夜的身边,做一个贴身护卫足矣,薛破夜无奈之下,只得答应。
萧素贞此来京都,也将含香带了来,张虎自是高兴异常,又加上薛破夜夫妻撮合,张虎和含香的婚事,也就定了下来,准备择日完婚,张虎对此是深为感激的。
萧素贞急忙从薛破夜身上起来,慌乱整了整衣衫,啐了薛破夜一口,急忙回避。
若是其他人打扰了自己的美事,薛破夜自然会斥责几句,不过张虎是不同的,在总卫府,张虎是有绝对的自由,所以他也没看想到里面正发生这香艳的事情,径自来报。
薛破夜起身整了整衣衫,皱眉道:“这老小子,又来干什么?”
只见张虎引着一位官员进来,那官员谦恭无比,即使对张虎,也是恭敬有加,弯着身子,跟在张虎后面,快步过来。
此人竟是愿杭州府尹何儒会。
小石头刚一登基之初,面对满朝文武,除了薛破夜,竟是无一个可亲之人,薛破夜也看出了这一点,虽然群臣对新皇毕恭毕敬,但是保不准许多人心里就不服,只是不敢表露出来而已。
所以薛破夜和新皇商议过后,深切地意识到,必须在朝中发展自己的心腹大臣。
于是近几个月,除了协助岚芜卿偶尔处理一些朝事外,薛破夜最大的任务,就是在朝中发掘既听话又能做事的人,给予一些重要的官职。
其实朝中也知道,薛破夜与新皇感情深厚,而且是新皇的老师,换句话说,从某种角度来说,是“帝师”,虽然说官位只是羽林总卫,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大楚实权人物。
就说户部,虽然户部尚书是王德昭,但是真要办起事来,王德昭却很自觉地向薛破夜请示。
提拔亲信,薛破夜自然想到了杭州府尹何儒会,于是在薛破夜的授意下,新皇颁旨,令杭州府尹何儒会进京,竟是连升数级,直接担任了吏部尚书。
朝臣虽然心中反对,可是作为主事的二人,薛破夜是策划者,岚芜卿也知道新皇需要培植一些自己的力量才能够更稳固地控制朝廷,竟然也赞成,这两人一赞成,其他的臣子即使再有意见,也不愿意出来反对了,毕竟在这个时候提出反对的声音,一定会给新皇一个不好的印象,如此一来,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何儒会比谁都清楚,自己这个吏部尚书,那是薛破夜给的,虽然他为人猥琐,但是对与薛破夜,却是打心里感激的,很自然地,也就成了薛破夜的门生。
薛破夜旁敲侧击地告诉他,皇帝需要的,是一群信得过的官员,于是吏部甄选官员,名义上是要经过何儒会的手,但实际的控制权,完全操作在薛破夜和新皇的手里,趁这个机会,任用了不少杭州系官员,也提拔了不少曾经受排挤却颇有才能的官员,这些官员都知道,能够出头完全是因为薛破夜和新皇,于是忠于新皇,更是投靠在薛破夜的门下,新皇的势力也就通过这一番管理任免得到了巨大的加强,薛破夜的权势,也是与日俱增。
……
……
何儒会眯着眼,笑盈盈地过来,拜倒在地,恭敬道;“下官见过大人!”
薛破夜呵呵笑道:‘起来吧,何大人,不要如此客气啊。”
实际上吏部尚书的品级绝不在薛破夜之下,只是何儒会深明如今的朝廷时局,所以很乖巧地以下臣之礼觐见。
当下坐定,何儒会道:“大人,你说的那几个人,下官已经安排妥当。”递过一本册子:“大人你看看,这些都以签发下去了。”
薛破夜眉头一皱,淡淡地道:“何大人,可不是我说的,是圣上吩咐的。”
何儒会急忙道:“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薛破夜接过册子,打开来看,只见上面写的都是人名与职位,这些人都是由自己考察过的,曾受其他皇子排挤过的官员,甚至有些是遭到废黜的,但都是有些才能,能够帮助小石头治理国家的人才,所以薛破夜早就和新皇商量好,拟定了名册,吩咐何儒会去办理。
何儒会自然是尽心尽力,不敢怠慢。
“唔……何大人既然安排好了,本官自会对圣上赞扬你的功劳。”薛破夜淡淡一笑,看了何儒会一眼,悠然道:“何大人,这阵子,听说有不少人提着银子上你的府里,嘿嘿,收获不少吧?”
何儒会急忙道:“下官不敢隐瞒,得大人提携,掌管吏部,这走动的人,确实多了许多……不过……!”
“不过你给我悠着点。”薛破夜声音一冷:“你新官上任,要是做得过火了,被人抓着把柄,可别怪圣上不留情面。”
“下官明白。”何儒会擦去冷汗,恭敬道:“不过有几个人下官看了,也还有些本事,就在外州给他们放了差,下官不敢隐瞒,这礼品也收了些……呃,下官已经带了过来,交给了胡总管,孝敬大人。”
薛破夜叹道:“官场永远不干净,这也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外放的那些官员,就让他们先做着,考察一番,若是不行,还是早些拿掉。你我如今一切都是为圣上办差,时刻要想着为圣上的江山社稷考虑,这银子嘛……该收的自然不手软,但是不该收的,你一旦收了,后患无穷。”
何儒会连声称是。
“大人,下官还有一事禀报。”
“哦!”薛破夜摸着鼻子道:“何事?”
“大人。”何儒会微微凑近了一些,轻声道:“你让下官安排两人去雍州任职,看来……是不成了。”
薛破夜神色一冷,皱眉道:“不成?大楚三十六州,必须都要有圣上的人,为何雍州不可?”
何儒会有些尴尬地道:“下官,下官实在安插不进去官员。”
薛破夜有些怒了:“有圣上撑着,你怕地方官员?我看你这吏部尚书也就不用做了。”
何儒会急忙道:“大人息怒,这……这是朝廷的规矩,要想破掉,只怕很难了。”
“朝廷规矩?”薛破夜冷静下来,忽地想到,这雍州可是大楚皇室兴起的地方,属于大楚皇室的族根之地,大楚开国楚侯便是从雍州开始起兵,一统天下的,莫非这中间还立了什么规矩?
何儒会见薛破夜脸显疑惑之色,忙解释道:“大人或许有所不知,这雍州是皇族根基之所,开国初期,那一片地区的官员任免就是极为严格的,哪怕是小小的县令,也要圣上亲自发下圣旨,吏部是不得干预的。”
“你是说,吏部无权干涉雍州?”薛破夜皱起眉头,微一沉思,道:“那我走请圣上发下圣旨不就成了?”
何儒会摆手道:“大人听我说完,那是开国之初的规矩,现如今,这规矩是变了。”
“哦!”薛破夜来了兴趣,坐正身子,问道:“如今又是什么规矩?莫非连圣上也管不了。”
何儒会道:“如今的雍州,名义上是朝廷的,而实际上,却是明月王的地盘,雍州大小官员的任免,都是由明月王决定的,朝廷……虽说还有干涉权,但是圣旨到了那里,能不能起作用,恐怕还是未知数。”
“明月王?”薛破夜印象中有这个人物,忙问道:“是了,这明月王究竟是什么来头?”
何儒会看了薛破夜一眼,有些疑惑,说起来,这明月王是大楚国响当当的人物,稍有阅历的人都知道这个人,这身为大楚国权势人物的薛大人,似乎却不怎么了解啊。
“大人,明月王是先皇德庆帝的堂弟。”
“先皇的堂弟?”薛破夜更是来了兴趣:“那他怎么去了雍州?唔……朝廷就是因为他,才掺合不了雍州的事,如此看来,这明月王倒是个厉害人物啊。”
何儒会有些无语,看来薛大人是真不知道明月王的来头了,看来自己有必要解释一下了。
“阳武帝雄才大略,是我大楚国的圣明君主,只是……英年早逝,不到四十岁就驾崩归天。阳武帝临终前,因皇子幼小,为国家计,阳武帝传位给了自己的弟弟,也就是后来的光裕帝。光裕帝曾说过,等他退位,必传位于阳武帝的皇子……大人,这阳武帝的皇子,便是如今的明月王了。”
薛破夜一震,隐隐明白了些什么,低声道:“那光裕帝没有传位于明月王?”
何儒会摇头道:“光裕帝临终前,没有兑现当初的诺言……下官该死,有辱先代皇帝……!”说到这里,何儒会猛地想到自己所说的话可是犯忌讳的,不敢再说下去。
薛破夜左右看了看,张虎早已出去,花园里并无他人,拍了拍何儒会的肩膀,道:“你尽管说,此处就你我二人,出你嘴,入我耳,不为外人知。”
何儒会有些紧张,但瞧薛破夜正殷切希望自己说下去,不敢推辞,低声道:“光裕帝没有将皇位传给明月王,而是传给了自己的二皇子,也就是先皇德庆帝了,为了这事,光裕帝的大皇子还差点闹出乱子来,被先皇平息下去,大皇子被囚禁大狱,没过两年便暴毙身亡……直到今天,谁都不知道大皇子是怎么死的。”
薛破夜心中明白,这大皇子,十有八九是被德庆帝秘密.处死的。
“那时还有一干臣子是支持明月王的,而且搬出光裕帝曾经的诺言,声言该继大统的不是先皇,而是明月王,为此朝中分成两派,支持明月王的反而占了多数……这与阳武帝的雄才伟略大得人心是有关系的。”何儒会声音尽量放低,似乎害怕被人听见自己正在对皇家说长道短:“光裕帝驾崩前,自觉愧对明月王,是以颁下了旨意,将雍州划为明月王的封地,一应事务,可由明月王独自处理,意思虽然没说明白,其实大家都清楚,便是要让雍州成为国中之国,而明月王,是大楚的小皇帝了。”
薛破夜听得很是心惊,这一个套路,竟是像极了宋朝赵匡胤传位于赵光义的故事,宋朝虽然在这个时代的历史中没有出现,但是这一个故事,却在楚朝上演。
“明月王倒是一个生性恬静的人,不喜朝堂之争……两派最后对峙不下,明月王竟是主动退出了帝王之争,去了雍州,这场危机也从而化解,是以许多人都极是敬服明月王,须知那时只要挺一挺,明月王未必做不了皇帝……!”
薛破夜皱眉,若有所思。
“据说明月王去了雍州之后,雍州事务都交给了手底下的副相将军们处理,自己每日只是种种花养养鱼,从不参与政事,而手下那帮人,因为不忿光裕帝的失诺,是以对朝廷发去的旨令向来不服从,至于朝廷派去上任的官员,要么无缘无故失踪,要么就屁滚尿流地回到了朝廷,朝廷质问,依那边的说法,……好在明月王性格恬静,从无谋逆之行,而且依他的性子,恐怕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否则在京都时,他就有机会了。”何儒会感叹道:“明月王心性宽阔,而且数次来京觐见先皇,每次都是带来大笔的雍州特产,据说二人关系极为融洽……嘿嘿,先皇后来也就对雍州管的少了,有明月王在那边,还可抵御胡人自阳关攻入,算是省心不少。”
“如此说来,咱们要安插官员进去,还真是不易。”薛破夜喃喃道。
虽说明月王没有任何谋反之心,可是这大楚国的内部还有一个国中之国,薛破夜总感觉有些不舒服。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为王臣,可是这雍州的存在,让这句话在大楚国有些变了味道。
……
何儒会离开后,薛破夜处理了手段上的几件事情,便想去小苏棍那边看一看。
巧手张一开始是不愿意来的,只是后来听说“火药”这个新奇的东西,颇为好奇,来到京都,见识过后,连声赞叹,也就留了下来,与小苏棍一起,另有薛破夜派出的几名鲁工营的技工一同研究起来。
德庆帝死后,薛破夜便悄无声息地插手进了隶属工部的鲁工营,无非是想通过自己的思想,制造一些更为先进一些的设备工具,从中挑选了几个技艺高超的技工,参予了火药的进一步拓展研究。
按照薛破夜的思想,毫无疑问,就像许多穿越者一样,要造出手枪大炮等在这个时代称得上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玩意,只是他深刻地明白,时代的落后,即使有技巧高超的人员,研究出大炮手枪也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很难很难,他只能是带着一种期望之心去关注这项研究。
在萧素贞的服侍下,换了衣裳,正要出府,宫里却传来新皇的旨意,令薛破夜速速进宫。
“我靠!”薛破夜有些郁闷:“小石头这是弄啥子嘛,一天总要喊去两三道。”
不过心知这个时候,自己是小石头唯一信任的人,小皇帝有什么事情,总是要找自己商议的。只得脱去刚刚换上的便装,在萧素贞的服侍下,又换上了朝服,趁机又对萧素贞施展了一番手脚之欲,这才坐着轿子赶往宫里。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九零章 【联姻】
[更新时间] 04-24 03:04:15 [字数] 5417
泰和宫里,新皇刚刚发了一场火,惊得伺候旁边的太监宫女们吓出一声冷汗,全都趴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而新皇靠在椅子上,面色冷漠,看着被自己撕得粉碎的奏折,怒气兀自没有平息。
“圣上……圣上……!”一个人快步奔进来,跪倒在新皇前,连声道:“微臣来迟,圣上恕罪,这……这是什么事儿惹火了圣上啊?”
这人不是薛破夜,而是游少卿。
几个月前来到京都,游少卿只是成日里和尚未登基的小石头说说故事练练书,与小石头关系极为融洽,自小石头登基之后,游少卿摇身一变,就成了新皇的陪读大臣,而另一个身份,便是内务府副总管。
新皇小脸憋得通红,看了游少卿一眼,道:“朕才多大,那老小子竟然要朕考虑婚事……这个老不修,真是气死我了。”
小石头登基开始,很不习惯宫里的生活,那可是连出恭都有人伺候的,就连擦屁股,都有一个漂亮的宫女伺候,这样的生活虽然奢侈,可是小石头却是很不适应的。
最重要的是,当了皇帝之后,以前的皇后如今的太后便派礼部的官员一点一滴教习小石头皇帝的仪表动作,吃饭睡觉走路都有着严格的规定,而且还有翰林院的老夫子们进行帝王之道的教育,更为可气的是,小石头时常忘记自称“朕”,屡遭太后斥责,弄得小皇帝心里很不舒服。
小皇帝如今还没有亲理朝政,处在学习阶段,每日里礼仪和书本的学习,已经让他筋疲力尽,只有和薛破夜在一起的时候,才觉得轻松许多,除此之外,就是游少卿在身边时,能够时常说些笑话解解闷子。
新皇年再过两个月便要满十五岁,按照大楚国的规矩,那是可以成亲的年纪,作为当朝首辅,国家的宰相,岚芜卿自然责无旁贷地上了折子,提醒新皇要考虑大婚之事了,而且还请奏了太后,太后深以为然。
这下子却是惹恼了小皇帝。
小皇帝倒也不是不喜欢女人,宫里来来回回的那些漂亮宫女们,时常春光泄露,让已经发育成熟的小皇帝时常怦然心动,要是别的皇帝,只怕早就宠幸过去了,只是小石头没有经过这些事,每次见到那些宫女不小心或是有意裸露的春光,便憋得满脸通红,却不好意思真的出手。
可是小皇帝心里却觉得,要娶女人是自己的事情,等到自己觉得合适了,再做决定,可用不着别人来掺和自己的婚事。
更何况,小皇帝的心里,还有自己喜欢的女子……在那遥远的北胡草原上!
游少卿一听是这事,松了口气,笑道:“圣上,这……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小皇帝瞪了游少卿一眼,游少卿缩了一下脖子,忙道:“不过诚如圣上所言,这……这样早了些……唔,一切全凭圣上的意思才是。”
小皇帝听了最后一句话,神色稍缓,道:“起来吧。”又道:“这句话说的不错,这是朕自己的事儿,用得着那老头子过来指挥朕吗?”
岚芜卿协理朝政,鞠躬尽瘁,虽然诸事都是亲自处理,但是为了显示皇帝的权威,老爷子每天还是前来汇报各类事情,说起来,每日里他是小皇帝见得最多的人,而且每次禀报都合乎规则地尽量详细,让小皇帝的耳朵都生出茧来,有些反感也属正常。
游少卿起身,躬着身子走了过去,道:“圣上,如今处理朝事的是岚丞相和薛大人,岚丞相既然上了这道折子,若想不闻不问,只怕是过不去的,依微臣之见,要想此事日后不再提及,还是要向薛大人禀明,由他出面,想必这事儿才能打住。”
小皇帝点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已经派人去请师傅了……唔,只要师傅说话,老家伙恐怕就不会说什么了。”
游少卿嘿嘿笑道:“圣上说的是,依薛大人如今的地位,说出来的话,就是岚丞相,也该掂量掂量的。”
小皇帝皱起眉头,淡淡地道:“游少卿,这些话,还是莫说得好,别给师傅带麻烦。”
小皇帝倒也不会猜忌师傅权力太大影响自己,而且对于这个皇帝,他实在无所谓,只是感觉若薛破夜的势力太大,恐怕会被朝中许多大臣嫉恨,说不定要生出事来。
“微臣失言!”游少卿急忙道。
游少卿也明白,别看这皇帝小,可是脑子聪明的紧,那些话风,他是听得出来的。
就在此时,内监禀道:“薛大人求见圣上!”
小皇帝脸色一喜,道:“快些请师父进来。”
薛破夜进来后,瞥了游少卿一眼,向小皇帝行了礼,小皇帝急忙过来,握着薛破夜的手,嘻嘻笑道:“师傅啊,徒弟正想着你呢,有事儿要找你商量,来,快坐下。”竟是拉着薛破夜在椅子上坐下,扒在椅边,托着腮,旁边的太监宫女们瞧见,更是心惊:“这薛大人与皇帝正是关系亲密,可万万不能轻慢了。”
薛破夜也知道今时不同往日,与小石头情意虽不变,但是这礼数方面可要循规蹈矩了,小石头毕竟是皇帝,自己若是失了礼数,到时传扬出去,人人暗地骂自己是白脸曹操,那对自己很不利的,人言可畏,朝中有些官员还是对自己很不满的,可别到时候揪出把柄来,到那时,即使小石头不在意,三司六部文武百官可是要关注的。
“圣上!”薛破夜站起身来,轻声道:“在宫里,你是君,我是臣,不可如此随便,唔,圣上请上座,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
小皇帝听薛破夜声音严肃,有些失望,不过见他挤眉弄眼,嘻嘻一笑,到座中坐了下去,游少卿急忙上来拜过了薛破夜,才很恭敬地站在一旁,却是不敢坐的。
“圣上,因何要撕毁奏折?”薛破夜看见丢在地上被撕的粉碎的奏折,淡淡地道:“你是皇帝,批阅奏折是你的工作,也是你应尽的本份,圣上可看见读书人毁掉圣贤书?可看见上战场的兵士砸毁兵器?”
小皇帝一怔,低下头去。
他虽是皇帝至尊,但是一直以来跟着薛破夜,对薛破夜的敬畏之心还是有的。
游少卿很识趣地赶紧过去捡起来,正要吩咐太监扔掉,却听薛破夜道:“拿给我看?”
走着虽然粉碎,但是一些重要的字眼还是在的,薛破夜凑起来看了几眼,嘴角泛起笑意,道:“是丞相大人的折子?”
小皇帝点头道:“是,那老家伙……唔,丞相要我大婚,说什么这样才能稳定国势。”委屈地看了薛破夜一眼,道:“师傅,我的婚事我自己做主,要那老……岚丞相多事做什么。你去和他商量一下,这事他以后就不要管了。”
薛破夜凝视着小皇帝,神色异常严肃,直盯的小皇帝身上有些发毛,就听他很意外地叫道:“小石头。”
听到这个称呼,小皇帝只觉得很亲切,笑道:“师傅,我还是喜欢你这样叫我。”
“你知道你现在是谁吗?”薛破夜声音极为平静。
小皇帝一愣,不明所指。
薛破夜沉声道:“你现在是皇帝,是大楚国的帝王……所代表的,是一个国家。”顿了顿,叹道:“一个皇帝,所有的事情必须要为国家的大局考虑,所谓‘君无私事’,那些翰林院的师傅们没有告诉你这个道理吗?”
小皇帝见师傅严肃无比,垂下头,不敢说话。
“微臣以为,岚丞相让你大婚,这事儿并没有错,反而是他尽了本份,是一个好丞相。”薛破夜平静地道:“所谓凤凰齐鸣,你只有大婚,才能使国家龙凤呈祥,也才让大楚有了国母,所以……微臣以为,岚丞相所奏之事,不但要办,而且要快办。”
小皇帝急道:“师傅,你……你帮着他,不帮着我?”
薛破夜腾地站起,正色道:“圣上,微臣与岚丞相,都是你的臣子,我们都是对圣上忠心耿耿,效忠于陛下,我们所做的,也全都是为了圣上,帮他……便是在帮圣上。”
小皇帝坐在朱椅上,很是气愤,撅嘴道:“师傅,可是我年纪还小……!”
薛破夜立刻打断道:“大楚国的风俗,年满十五,便可成亲,你两个月后便要满十五岁,这一阵子刚好做些准备,一旦满了十五岁,自然可以大婚。”
游少卿见小皇帝神色大是不满,有心要讨好小皇帝,恭敬道:“薛大人,圣上……嘿嘿,圣上如今刚刚登基,诸事还在学习之中,连歇息的时间都没有,操劳的很,此时再大婚,圣上的身子,只怕……只怕是撑不住啊。”说完之后,还长叹一声,表达了对圣上龙体的关怀。
薛破夜冷声道:“游大人,你可知道,圣上的大婚,那是头等的国事,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重要。你内务府今日也要开始筹备起来,别到时要成亲之时,出了岔子。”
游少卿见薛破夜神色不善,不敢再说,连皇帝都怕的薛大人,自己皇帝身边的一个小小近臣,薛大人正要火了,捏死自己就像捏死一只蚂蚁。
自己能来京都,实际上是圣上的意思,薛大人不过是顺水人情而已。
小皇帝呆呆坐在椅子上,他知道,这大婚的事儿连师傅也赞成,也就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现在只是太后和岚芜卿要求大婚,小皇帝对这二人是不感冒的。
在小皇帝心中,太后虽然身份尊贵,但与自己没有半毛钱关系,自己只是循着宫里的礼节对太后表示着尊敬,太后真要插手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不会理会。
至于岚芜卿,虽然在朝中威望极高,如今又是首辅大臣,但是小石头的顽劣性子,也是有胆子和岚芜卿顶上一顶的。
只有薛破夜,这师傅说出来的话,小皇帝却是没有辄了。
一开始还以为依靠师傅去反对太后和岚芜卿提出的大婚之事,谁知道师傅却没有站在自己这一边,如此一来,三座大山一起压过来,小皇帝本事再大,也是无计可施的。
瞧见小皇帝沉默不语,薛破夜摇了摇头,挥手沉声道:“你们都下去。”
游少卿急忙道:“快快快,都下去。”遣退了一众太监宫女,太监宫女们见薛大人发话,哪里敢怠慢,急忙退下。
游少卿笑嘻嘻地道:“薛大人,都退下去了。”
“你也退下去。”薛破夜淡淡地道。
游少卿一愣,但迅即恭声道:“是,下官告退。”悻悻出去,不过脸上却是不敢表现出丝毫不满。
……
“你还在想着香叶子?”许久,薛破夜才轻轻叹了口气,凝视着小皇帝问道。
小皇帝身体一震,抬起头来,望着薛破夜,有些尴尬,但终于点头道:“是,在草原我就发誓,一定要娶她为妻……师傅,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让我和其他女人结婚?”
薛破夜平静道:“小石头,你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
小皇帝走了过来,拉了一把椅子在薛破夜身边坐下,问道:“什么关窍?”
薛破夜伸手摸了摸小皇帝的头,忽然觉得这种动作已经触及了龙威,好在只有二人,到不至于让人闲话,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轻声道:“小石头,先皇将皇位传给你,费尽了苦心,如今你初登大宝,看似平静,但是这位置到目前为止,绝对不稳当。”
小皇帝撇撇嘴,很不屑地道:“不稳当?师傅,我还真没将这位置当回事,不就是皇位吗,谁要做就拿去。”
“住口。”薛破夜沉声斥道。
小石头一惊,不敢说话。
“你知道这个位置,是牺牲了多少性命,留了多少血,你的父亲才留给你的吗?你是他的儿子,他既然将江山交给你,你就要牢牢地坐着,守着这大好江山,这些混账话,在师傅面前说过倒罢了,若是被外人知道,那可就麻烦了,说不定就会有人生出坏心思,你懂了吗?”
小皇帝知道薛破夜这是为自己好,点了点头,道:“师傅,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薛破夜神色温和下来,小石头毕竟还不满十五,是一个孩子,权力的阴谋诡计太深奥,他即使聪明,没经过洗礼,却是不会明白的。
“虽说先帝给你清除了许多障碍,但是他们的余党是绝对不死心的。你要记着,朝堂的人,都是见风使舵的高手,谁的势力强大,就会往谁的边上靠。如今京都的兵权在我的手里,更加上岚丞相也是真心辅佐你,所以尚能稳定朝局,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薛破夜缓缓道:“但是废太子如今还在云州,没有死,一旦朝中生变,保不准他就要跳出来,那些势力也会死灰复燃……那个时候,我的背景不深,即使掌握着兵权,却也是很难办的,所以当务之急,便是要扩充你的亲信势力,这样才能让你的圣旨成为真正的王者之令,谁也不敢违抗。”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道:“师傅,你最近不是已经安插了许多的官员吗,那不都是咱们的人吗?”
薛破夜苦笑道:“这话不错,可是这些官员真要拿住手中的权力,为圣上办事,也绝非一朝一夕便能做到的,所以这些人只能是潜力股……唔,我的意思是说,这些人只能慢慢培养,而咱们,还要拉拢更大的势力。”
“更大的势力?”小皇帝皱起眉头,想了想,道:“谁的势力?”
“任老将军!”薛破夜轻轻说出了一个人。
小皇帝奇道:“就是守卫边关的那个老将军?”
薛破夜点头道:“不错。”
“可是……可是他年事已高,看起来也没多少年活头,咱们拉拢他……有用吗?”小皇帝皱眉道。
薛破夜正色道:“当然有用。老将军的势力,并不是在他一人,而是代表了整个军队,特别是北镇军,北镇军里的大小将领,十有五六都是老将军一手提拔起来,而且都是顶尖的人才,这些人便是老将军的势力,而且老将军在北镇军里面威望极高,就像天神一样,北镇军的将士都敬服于他,只要拉拢了他,就等于将北镇军拉进了你的势力范围,如此一来,京都的兵权在我手里,边军的兵权在老将军手里,这就等于内外兵权都在你的手里,到那时候,即使有人心存不轨,却也不敢轻举妄动了,趁着这个空隙,你便可以大量地在朝中安置培养自己的亲信,即使日后老将军去世,你也是绝对的王者。”
小皇帝当然是聪明人,所以薛破夜这一说,他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若京都的护卫军与北镇军都是自己的势力,那么大楚的官员自然不敢生出疑心,如此一来,利用这段时间考察官员,忠心可靠而且有能力的委以重任,培植自己的力量,用不了几年,自己所说的话,自然无人敢不从了。
小石头虽对这皇位的感觉也没什么大不了,但是一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都是金口玉言,无人敢违抗,想必威风的紧,脸上不由露出兴奋之色。
“可是……!”小石头想了想:“咱们怎么拉拢老将军呢?”
薛破夜微笑道:“其实说起来,老将军是个忠诚的人,即使不拉拢,恐怕也会效忠你。但是咱们要和老将军更亲密,而且要将这种亲密摆在明面上,让所有人都知道……办法就是岚丞相所提到的:大婚!”
“大婚?”小皇帝皱起眉头。
薛破夜点头道:“据我所知,老将军有一个曾孙女,年纪与你相仿,而且长得极为漂亮,如今正待阁闺中,只要你与她结亲,那老将军就成了你的亲家,如此一来,谁还敢否认老将军与你的亲密度?”
小皇帝叹了口气,苦笑道:“师傅,原来你早就打算让我大婚,连对象都选好了。”
薛破夜呵呵笑道:“你是我的徒弟,有些事情,师傅不操心,谁来操心?”顿了顿,叹道:“至于香叶子……若是有缘,皇帝的三宫六院,并非没有她的位置!”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九一章 【夜客】
[更新时间] 04-25 01:09:11 [字数] 5132
小皇帝与薛破夜在泰和宫说话之时,在冷清的武炎宫,刘子谦也正与“影子”叶虎儿有一番对话。
武炎宫并没有因为皇帝的更迭而有所改变,依旧是冷清一片,这个宫殿已经有太多年没有打扫,散发着一阵腐气,宫前也并不是没有人经过,只是一看到都结了蛛网的匾额,每个人都加快步子离开这个充满了诡异的地方。
刘子谦坐在石坎上,仰望着天空,怔怔出神,他的神色竟然显得异常的落寞,就像丢失了什么东西一样,或者说,是丢失了魂魄。
离他不远的地方,叶虎儿静静地靠在墙壁处,眼神冷如冰霜。
“三个月了。”刘子谦仰望苍天,轻声道:“我交给你做的事情,你统统都没有做……我只是想问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叶虎儿淡然道:“你还真沉得住气,今天才将心里话问出来。”
“我能不问吗?”刘子谦苦笑道:“我曾经最得力的助手,如今已变成了一个连我也不认识的人,我怎能不问?自从那夜你去找他之后,你整个人都变了……我想知道答案。”
叶虎儿平静地道:“刘子谦,那个夜晚,我承蒙你的母亲蓝贵妃所救,保住了性命,对她一直感恩于心。只是她死得太早,所以她的恩情,我只能报答在你的身上。”顿了顿,嘴角泛起怪异的笑意,道:“我甚至想过帮你登上皇位……可是……如今只怕是不成了。这么多年来,我已经为你杀了不少人,那些曾经让蓝贵妃受委屈的妃嫔和臣子也大都得到了报应,我想,你的仇恨应该可以淡一些吧。”
“你想过帮我登上皇位,那为何如今又不成?”刘子谦嘴角带着冷笑:“莫非老家伙死了,你的目的达到,便用不上我?”
叶虎儿冷笑道:“莫非你觉得我一直在你身边,是利用你做掩护?”
刘子谦瞥了叶虎儿一眼,道:“难道不是?”
叶虎儿淡淡地道:“这武炎宫素来无人前来,而这么多年……也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关注你,我想要隐藏,只要杀了你,照样可以在武炎宫里好好地呆着。”
刘子谦神色一寒,脸上肌肉抽搐,但很快就平静下来:“这倒是个法子,看来你不杀我,是想有个人做伴了。”
“我是看在蓝贵妃的面子上。”叶虎儿冰冷地道:“如今你的父亲已经死了,你最大的仇人已经不存在了,所以,你可以安静下来了。”
刘子谦叹道:“看来你以后不会帮我了。”
“就这样吧,我会陪你在这武炎宫活下去……为了你的母亲,我不会杀你,但是,我要守着你,不会让你做出损害子禅的事情。”叶虎儿很坚定地道,说到“子禅”,他的声音竟然带着一丝暖意。
从石坎上站起来,刘子谦背负双手,一瘸一拐地走到叶虎儿的面前,冷笑道:“原来你是怕我伤害你的外甥?”
叶虎儿没有否认:“为了你的母亲,我不会杀你,为了子禅,我却要看着你。”
刘子谦凝视叶虎儿许久,才摇了摇头,淡淡地道:“那你可要看好了。”
……
……
大将军府。
薛破夜是第一次来大将军府,作为大楚国军界最有威望最有势力的将军,大将军府自然有足以匹配其地位的府邸。
任家并不是名门望族,大将军府所居住的,主要是任老将军的直系家属,脸上小厮仆役丫鬟,将军府大概住着三四百人。
大将军驻守边戍,如今在京都大将军府做主的,是大将军的长子任思国。
得知薛破夜前来拜见,任思国第一时间便迎接出来。
薛破夜如今是皇帝身边最火的人物,虽说官位并没有丞相那么吓人,但是他的权力,京都稍明白一点事的官员都是一清二楚的。
任家在京都,素来守着老将军的嘱咐,行事低调,族中子弟更是不轻易交接朝臣,所以即使有人有心想与将军府走动,但通常情况下,任思国都是借病谢客。
但是薛破夜的到来,任思国却是不敢怠慢的。
一番客套,任思国将薛破夜迎进了内堂。
大将军虽然声名赫赫,但是大将军府却很简单朴素,并没有通常官吏府邸那般的奢华讲究。
“早闻薛侯爷之名,几次想过去拜访,只是唯恐冒昧,不敢打扰。”任思国年过五十,貌不惊人,性情沉稳,这些客套话说来,脸上带着和蔼的微笑。
薛破夜急忙道:“任大爷这话,该是晚辈来说才对。晚辈拜见来迟,恕罪恕罪。”
自大将军发迹后,几代皇帝都欲大封任氏族人,但是全都被大将军断然拒绝,所以直到今日,任家除了大将军,竟无一名官场人物。
为了养活一大家子,老将军却是同意族人在京都做些小买卖,而任思国更是在京都有几处酒楼,但是却不能借势做其他不堪的买卖,族人依靠这些生意,倒也是能够自给自足。
任思国年过五十,经营了几十年的酒楼,按照大将军的吩咐,也从未进行酒楼扩张,这一生到现在为止,却是没有任何官爵在身的。
但是京都无论什么人,见到任思国,都会叫一声“任大爷”,以示敬重。
“薛侯爷事务繁忙,日理万机,皇帝刚刚登基,薛侯爷身上的担子重。”任思国微笑着,心中却在猜测着薛破夜的来意:“今日光临,已是蓬荜生辉啊。”
丫鬟奉上茶来,任思国请茶后,薛破夜才笑道:“任大爷,大将军是军人,办事向来讲究直来直去,我与任大爷说话,也就不拐弯抹角了。”
任思国点头道:“该当如此,该当如此。薛侯爷有什么吩咐,任思国若是能办的,尽量去办。”
薛破夜微一沉吟,终于道:“大爷,听说你有一个孙女,年方十五,很是贤淑,唔……却不知是真是假?”
任思国笑道:“不错,雪儿一个月前,刚满十五岁。”
“哈哈……!”薛破夜笑道:“原来果然有明珠在府。年过十五,那可是能够提亲的年纪了,想必将军府都要被媒婆踏破了门槛吧?”
任思国见薛破夜讲话头引到孙女的身上,心中明白了几分,淡淡笑道:“雪儿尚小,而且家中都极是疼爱,却是舍不得这么早便放她出去。这提亲的,倒也有几家,都被我婉言谢绝了。”
薛破夜喝了一口茶,点头道:“大爷说的不错,自己的子女,养了十几年,一时放手,自然是舍不得。”顿了顿,笑道:“不过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也是免不了的事儿。大爷家中藏有明珠,自然是人人窥视了。”
任思国哈哈笑道:“薛侯爷说笑了,请,请用茶!”
左右看了看,见并无他人,薛破夜终于道:“大爷,破夜今日冒昧打扰,还真是为了令孙女的婚事……我想在中间做个媒人,不知道有没有这个福分?”
“哦!”任思国不动声色,品了一口茶,微笑道:“却不知是哪家子弟?”
薛破夜也不拐弯抹角,轻声道:“破夜今日前来,乃是为圣上提亲,是要做国媒的。”
任思国虽然隐隐有些预感,但是薛破夜说出来,他还是吃了一惊,神色严肃起来,低声道:“薛侯爷,这……这不是开玩笑?”
薛破夜正色道:“大爷,此事乃是国事,破夜胆子再大,也不敢拿国事开玩笑的。”
任思国沉默起来。
他虽不是官场之人,但是官场上的事情,他比一般的官员还要了解。
今日薛破夜突然来提亲,看似很意外,但是细细一想,却也是必然,如今新皇刚刚登基,整个朝堂看起来似乎还算平静,但是谁也弄不清朝廷这滩平静湖面何时被石头打破。
新皇如今要做的,便是极力拉拢各方势力,协调平衡,韬光养晦,而最近一些官员的任免,看似是吏部的何儒会在进行人事调动,但是瞎子也能看出来,那是新皇和薛破夜在后面操控着,进行势力培植的一种手段而已。
但是毫无疑问,这些新培植起来的势力,要想真正达到新皇所要求的强大势力,那还需要极长的时间。
殷皇子,符皇子都各有旧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德庆帝痛下杀手打击,但是除掉树干失掉树枝的事儿是肯定有的,这些人对于德庆帝的仇恨,必定会转移到新皇的身上。
还有远在云州的太子,虽然被废黜,但是谁敢保证他不会东山再起闹出事来。
除了这些势力以外,还有一些隐藏的其他势力,每一个势力对新皇都是巨大的威胁,此种情况下,新皇通过政治婚姻拉拢大将军,这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
这固然对稳固皇权提升新皇的势力有极大的好处,但是反过来,对于任家又何尝不是大大的好事。
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对双方都有好处的结合。
任大将军年事已高,更在边关费心费力,谁也说不准哪天就去了,若是大将军一走,整个任氏家族没有一位官员,就连生意也只是维持府中开支的小买卖,如此一来,算得上是无权无势,只留下了响亮的名声,那么任氏家族日后在京都将如何生存,便成了一个大大问题。
在京都,没有权势,仅仅凭着名声,那还是不足以好好地生存下去的,除非任氏家族甘愿从显赫的将军家族变成普通的平民百姓。
这样一个巨大的变迁,是很难让人接受的,即使在大将军的家规下,任氏家族低调行事,但是不可否认,想要当官的是大有人在。
如果和皇帝结亲,那么任家就是皇亲国戚,在京都就有了立足之地,甚至在大将军死后,任家会慢慢渗入朝堂……这并不是一件坏事。
薛破夜品着茶,眼角似有若无地瞥了正在沉思的任思国几眼,知道他正在衡量其中的利弊,毫无疑问,利肯定是要大于弊的,所以薛破夜相信,这门亲事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薛侯爷。”许久之后,任思国才谨慎地道:“雪儿是家父极为疼爱的孩子,她的婚事,待我请示家父之后,再作答复,你看……?”
薛破夜清楚,这事终归是要大将近裁决的,忙道:“应该的,应该的。今日过来,就不多扰,待大将军答应之后,咱们再为圣上操办此事。”
当下也不多留,便要告辞,任思国直送到大门外,极为热情。
薛破夜当然看出来,不管大将军是什么意思,这任大爷对这件事,肯定是极为赞同的。
……
……
夜晚的总卫府,平静而幽然。
薛破夜本想去萧素贞的院子里,但是走到半路,忽然停住了步子。
这一阵子,在自己的调教下,萧素贞在床第之间已经变的颇是主动,更是愿意与薛破夜尝试着许多的新花样,让薛破夜流连其中,深以为乐。
只是已经连续数日在萧素贞的房中,未免冷落了月竹,于是掉转向月竹的园子走去。
月竹的屋中竟然已经熄灭了灯火,薛破夜叹了口气,这小妮子是闲不住的,自己接她来京都,是想让她享享福,可是过不了几天,月竹便闲不住,薛破夜只得让她去管紫烟坊的账务,月竹自是高兴无比,有事情做,而且是她最拿手的,能为薛破夜做些事情,自是她最希望做的。
轻轻敲了敲门,并无人答应,薛破夜皱起眉头,莫非月竹已经睡着了?
看来小妮子这阵子是太累了,等明儿可得劝劝她,让她歇息几日,正要离开去萧素贞那边,随手轻轻推了一下,只听“吱”的一声,门儿竟然被推开了一条缝。
“这丫头。”薛破夜苦笑:“累的怎么连门儿也忘记关上了。”轻轻推开门,走进了屋中,回手关上了门。
屋内暗香浮动,薛破夜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月竹,睡了没?相公来了。”
话声过后,却无人答应。
薛破夜有些奇怪,月竹睡觉向来是极为机警的,即使睡熟,但是只要有一丝声音,她便能察觉,怎么自己都出生叫了,月竹却依旧没有动静呢。
借着窗外的幽光,薛破夜摸到桌边,摸了摸桌面,拿起打火石,正要点灯,忽觉光芒一闪,自己还没有点灯,屋里却已经亮了起来。
薛破夜松了口气,笑道:“傻丫头,原来你在逗相公。”转过身去,只见后面的梳妆台上已经点上了灯。
随眼看去,薛破夜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攥紧拳头,冷声道:“是你?”
在月竹平时梳妆的梳妆台边,竟然坐着一个人。
那人长相极为俊秀,穿着夜行衣,竟是青莲照的军师华闲。
薛破夜第一时间想到月竹,撇过头去,只见月竹正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的正沉,并不知道屋子里多了人,薛破夜清楚,定然是华闲做了手脚,月竹才会茫然不知。
“薛侯爷朝堂显贵,府内拥轿,真是春风得意啊。”华闲微笑道:“侯爷每日辛劳,要想见你一面,还是真难啊。”
“堂堂青莲照军师,三更半夜钻进我夫人的闺房,华闲,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薛破夜虽然极尽愤怒,但是这个时候,让反而在面上冷静下来,声音很冷,也很不客气。
华闲淡淡地道:“薛侯爷府内四周都是潜藏的羽林卫,高手如云,恐怕也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吧。”
薛破夜在椅子上坐下,与华闲面对面,脸上冷笑着。
华闲叹了口气,道:“薛侯爷,看来你对我还是很有意见的,哎……我毕竟是军师,薛侯爷直呼我的名字,是坏了规矩,要是被刑堂知道,只怕有些不妙了。”
薛破夜“哦”了一声,道:“帮规里有没有规定,会中兄弟不得夜入同袍妻子闺房?”
华闲笑了笑,没有回答,悠然道:“看薛侯爷的样子,碧油惊的毒性似乎已经解了。”
那次薛破夜知道明虚会解碧油惊之毒后,立刻逼迫明虚配置毒药,虽然没有在三五天完成,但是也只用了半个月时间,便配出了解药,薛破夜服下解药后,身上的碧油惊早就祛除。
看着华闲,薛破夜说不出的厌恶。
“你来找我,总不会是为了碧油惊的事吧?”薛破夜淡淡地道。
华闲抚摸着嘴角,微笑道:“事情既已过去,也就罢了,薛侯爷手下能人不少,我倒是失算了。其实说起来,我这也只不过是为了薛侯爷啊,担心你因为朝廷的荣华富贵而陷进去,那可是大大的火坑啊。”
薛破夜冷笑道:“军师用心良苦,看来薛某还是要谢谢军师了。”
华闲摆手道:“那倒不必。我今日来,乃是要向薛舵主介绍一个人……他想见舵主不是一天两天了。”
“谁?”
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声音道:“我!”声音中,从旁边转出一个人来,身材魁梧,连蚺胡须,在灯光下,皮肤极黑,穿着淡蓝色的衣裳,乍一看去,就像一个粗猛的汉子。
这人的笑容却异常亲热,向薛破夜笑道:“薛舵主,你好啊,我是杨耀!”
杨耀?
这个名字似乎很陌生,但又似乎很熟悉。
薛破夜皱起眉头,微微一想,身躯猛地一震。
杨耀!
蜀伯在鸿雁塔时提过,如今的青莲照总舵主,似乎就叫……杨耀!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九二章 【毒策】
[更新时间] 04-26 01:27:13 [字数] 5600
薛破夜正在惊讶间,华闲已经为他的猜测做出了肯定。
薛破夜正在惊讶间,华闲已经为他的猜测做出了肯定。
华闲站起身,很恭敬地道对着粗犷大汉一施礼,道:“总舵主,这就是杭州分舵舵主薛破夜。”
薛破夜看了看总舵主杨耀,在他以前的猜测中,这个总舵主应该是个面如冠玉气质优雅的文人模样,就像自己前世看过的电影《鹿鼎记》中,刘松仁扮演的那个陈近南一般,可是万万料不到,青莲照的总舵主,却是这样一个粗狂的汉子。
不过杨耀的事迹,薛破夜虽然听得不多,但是在鸿雁塔中,蜀伯却是说过一些的,所以虽然此人外表看起来粗狂无比,似乎是大大咧咧的人物,但是薛破夜心内清楚,这只是一种表象掩饰,这个杨耀,可是心机深沉的家伙。
薛破夜的五感感觉已是超出常人,但是竟没有发现这个杨耀的存在,如此看来,杨耀的武道修为也是不可小视的。
虽然打心底来说,薛破夜除了对杭州分舵还有感情外,对于整个青莲照,是有一种厌恶感的,但是此时此刻,自己毕竟还没有洗清青莲照的身份,于是脸上瞬间做出恭敬之色,施礼道:“属下见过总舵主。”
杨耀和亲热地上前,抱住薛破夜,然后重重拍了拍薛破夜的肩膀笑道:“薛兄弟,早就听说过你,只是一直在忙没有时间相见,这一次来京都,我第一时间便让军师安排,无论如何,也要和薛兄弟见一面,哈哈……果然是少年英雄,了不起,来来来,坐下说!”
薛破夜见杨耀放下身架,表现得如此亲热,有些发愣,但是心中更是戒备,此人表现如此,可见是一个极为虚伪的人,倒是要好生防范。
他曾经还对这个总舵保佑一丝希望,即使不如陈近南那般仁义忠贞,但至少也要说得过去吧,不过这第一面相见,那点希望顿时被击碎。
这个总舵主,明显是一个阴险的人物,恐怕不在华闲之下。
落座之后,杨耀笑眯眯地道:“薛兄弟,杨耀是个粗人,不会说话,但是这个义气还是放在第一位的,薛兄弟为青莲照做了不少的大事,我是知道的,薛兄弟放心,咱们青莲照,那是有功必赏的,回头我会与内五堂商量,调薛兄弟去内五堂任职。”
薛破夜笑道:“分内之事,总舵主过誉了。”
杨耀点头道:“薛兄弟有功而不骄,实在难得,唔……是条好汉子。”
薛破夜看了月竹一眼,见她盖的严实,虽然两个家伙出现在月竹屋子里,薛破夜很不高兴,但是此时此刻,也只能强压怒火,虚与委蛇了。
“总舵主,此番前来,不知是否有何吩咐?”薛破夜做出恭敬态道:“总舵主但有所命,属下一定竭力去办。”
杨耀笑道:“此番进来,最要紧的乃是和薛兄弟见上一面。”顿了顿,笑道:“不过却也两件事儿要薛兄弟帮着商量一番啊。”
薛破夜心中冷笑:“有事找我就直接说出来,故弄玄虚,畏手畏脚,非君子所为。”对这个总舵主的厌恶又增加了一分,但面上依旧微笑道:“总舵主,有事但说无妨。”
“薛兄弟,如今你在朝中已经很有权势,听说连那个小皇帝也要听你的话,此等局势,实在是我青莲照的福分。”杨耀笑道:“这样吧,先安排些自己兄弟入朝,你看如何?”
“入朝?”薛破夜一怔。
他猛地明白了杨耀的意思,这家伙显然是想通过自己的手,往朝廷里渗透青莲照的势力,这可比刺杀皇室中人要厉害得多,只要青莲照在朝堂结成网,那以后形成的脉络,还真的能从根基中打击大楚朝。
杨耀和蔼道:“咱们大蜀国百年前,遭受楚国的践踏,国破家亡,此等国仇,自然是不能不报的。百年来,大蜀后人,莫不以反楚复蜀为己任,只是楚国势大,咱们青莲照只能伺机而动了。”与华闲对视一眼,温言道:“不过如今薛兄弟在朝中得势,便是我青莲照千载难逢的好时机,只要将我们的人安插进朝廷的各个衙门,用不了两年,咱们青莲照的兄弟遍及朝野,那个时候,薛兄弟登高一呼,咱们大事可成,反楚复蜀的大计亦可定。薛兄弟,你说是也不是?”
薛破夜心中冷笑,但脸上却做出恍然大悟之色,道:“原来如此,如此甚好,总舵主放心,我将尽快安排此事。”
此时此刻,口头敷衍是必须的,月竹就在身边,要是翻了脸,对月竹可是大大不利,更何况这两人都是青莲照排一二号的人物,自己一个人,万万不是他二人的敌手。
薛破夜此时猛地意识到,自己最早阴差阳错加入的青莲照,此时却成了自己的最大累赘,更是成了小皇帝最大的一个威胁。
杨耀轻轻咳嗽一声,华闲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本小册子,上前递给薛破夜,笑道:“薛侯爷,这上面写的,是朝廷里的一些官位,算不得是高官,但是却都是我们需要安插人手的地方,你先看看。”
薛破夜皱起眉头,打开册子看了看,不由暗暗心惊。
这本册子上的官位,竟然多达三四十个,涉及到三司六部,更有羽林营,京统军,守备军的不少官位,看似品级都不算高,但是每一个位置都极其重要。
就像羽林营的官位,并非都统校尉这样的指挥官员,而是控制着粮草兵器的后勤官员,看似简单,但是重要性不言而喻。
其他的官位,也都是重要性极强,这些官位的选择,显然是青莲照经过深思熟虑才提炼出来,而他们对官场职权的研究,看起来也是极为深刻了。
那一个又一个的官位,就像一把又一把匕首,刺进薛破夜的心中。
薛破夜知道,如今的朝廷,可是小石头的,这些官员的安插,实际上就是将几十把锋利的匕首刺进小石头的心脏。
必须的想一个办法……。
不过这个时候,却不能表露出丝毫的反对,于是随意地又看了看,收进怀中,叹道:“总舵主,这……这些官位的安插,都是极为重要的衙门,恐怕朝中会有大臣说话,而且岚芜卿也不是傻子,一时间安插这么多人进入这些衙门,只怕会让他起疑心,那可就有些不妙了。”
华闲悠然道:“薛侯爷如今权倾朝野,这些官吏的安插,对于薛侯爷来说,根本不是什么难事。而且这些官员的安插,我们也不要求薛侯爷在同一时间进行安排,循序渐进,慢慢安插进去就是。”顿了顿,有意无意地看了床上的月竹一眼,话中有话地道:“薛侯爷如今家眷都在京都,是要在这里常住,时间还是充裕的,而且这样也好,我们会常常过来探望,薛侯爷,你说是不是啊?”
薛破夜眼中划过一丝不为人觉察的杀机,话先说的轻松,实际上就是在暗示薛破夜,虽然你的碧油惊解毒了,可是你的家眷还在我们的眼皮底下,我们既然能躲过羽林卫的看防悄无声息地进来月竹的闺房,那么只要你不老实,我们也可以随时随地娶走她们的性命。
“军师所言极是。”薛破夜微笑道:“一点一点地安排,总是能够做到的。总舵主和军师请放心,你二位吩咐下来的事情,属下必定好生办理。”
杨耀微感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如此甚好。是了,薛兄弟立此大功,为了协助薛兄弟,让你在朝中更有份量,我们要送你一个大大的礼物。”
“礼物?”
“不错。”杨耀摸着钢针一样的胡须道:“不过这礼物,今日是拿不出来的,却是要几日后方能交到薛兄弟的手里。”
薛破夜很是疑惑,奇道:“却不知总舵主所说的礼物,是何样的东西?”
杨耀摆手笑道:“不可说,不可说,少则一两日,多则三五日,礼物自当奉上。唔……薛兄弟,你我今日总算是见着了,了了我心中之愿,我们也不多饶了,等到礼物到达京都,我会派人通知薛兄弟的。”
站起身来,抱拳道:“告辞!”就见他左手一挥,“嗤”的一声,一道劲气射向了床上的月竹。
薛破夜吃了一惊,正要出手,却见杨耀与华闲身形一闪,鬼魅般掠向大门,那大门开合之间,两人瞬间便离去。
……
……
薛破夜到了床边,便发现月竹悠悠醒转,松了口气,想必月竹之前一直被点了穴道,临走之时,杨耀发出的劲气,那是解穴。
隔空解穴,这手法倒是厉害的很。
“相公……!”月竹张开眼睛,瞧见薛破夜,有些吃惊。
薛破夜自然不会让她受惊吓,柔声道:“小乖乖,醒了吗?相公想你了,这阵子累了吧。”轻轻拉过月竹的手儿,温柔无限地看着她。
月竹挠了挠头,奇道:“我怎么睡的这样死?唔……连相公进门都不知道。”
薛破夜心中暗叹:“傻丫头,何止我进门你不知道,你房里进来两个大男人,而且和你相公扯了半天话你也是不知道的。”轻轻拉过月竹,抱在怀里,柔声道:“是我的小乖乖每日里辛劳,太过劳累了。不行,这几日你要好好在家歇息,紫烟坊那边的账务,暂时交给其他人,我可不想我的乖乖累着。”说完,轻轻在月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月竹身上流淌着暖意,感觉异常甜蜜,偎在薛破夜的怀中,轻声道:“相公,以前在杭州时,我和哥哥他们每日还要为一日三顿饭发愁,如今却是丰衣足食,还嫁给了你,真的很幸福。只要能为你做些事情,月竹心里就欢喜的紧……!”
薛破夜紧紧抱着月竹热.烫的身体,喃喃道:“我还要让你过得更好……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想到华闲阴阳怪调的威胁,薛破夜心中冷笑:“你们要是感动月竹和素贞一根.毛发,老子就真要让青莲照彻彻底底地从大楚国消失。”
青莲照的存在,对大楚的皇权,对小石头绝对是一个威胁,为了小石头的皇权稳固,薛破夜皱起眉头,是该想些对策了。
当夜留在月竹房中,大施雨露,极尽缠绵,大享鱼水之欢。
次日早朝,由岚芜卿和薛破夜主持,新皇坐朝听政,待司礼太监喊过“有事出奏无事退朝”过后,鸿胪寺卿秦罗出列奏道:“启禀圣上,今有地州奏报,明月王已过霍州,正率朝拜队伍赶往京都而来,恐怕十日之内便可到达,臣请旨圣上,该以何种待遇迎接?”
鸿胪寺是负责邦交礼仪的衙门,这明月王是雍州的土地爷,按照正常的规矩,那是大楚国的疆界,应由礼部安排迎接,可是因为大家深知的原因,对于明月王的迎接,向来是升华到对待一个国王的接待,所以一直以来都有鸿胪寺安排。
明月王来京,薛破夜却是知道一些端倪的。
德庆帝驾崩,新皇登基之时,明月王的折子就呈到了御史台,无非是要进京祭拜先帝,朝拜新皇,不过当时时局不稳,朝廷恐生事端,在岚芜卿等大臣的商议下,朝廷传下旨意,以雍州重地,离不得明月王为借口,暂命明月王不要进京。
不过明月王是皇族成员,也是大楚的王爷,要入京祭拜朝见,也是合情合理的事情,几次上书之后,岚芜卿等人见朝局已稳,便进谏小皇帝,传下了旨意,令明月王带领千人朝拜队伍进京,部下不得逾越此数。
若是快马疾驰,从雍州至京都也要半个月,明月王大队而行,又带了无数礼物贡品,行程自然慢了许多,一路之上,朝廷更是命令各地州府严加关照,时刻奏报明月王的动向,这貌似是对明月王的关心,但实际上却是防范明月王。
明月王坐拥雍州,更是皇族尊贵的成员,而且威望极高,雍州更有十万带甲西北军,朝廷众臣自然是要严加戒备的。
小皇帝皱起眉头,看了薛破夜一眼,大声道:“明月王是大楚的王爷,按照王爷的规矩办就好。”
薛破夜和岚芜卿对视一眼,这话儿却不是他们教小皇帝的。
“微臣遵旨!”鸿胪寺卿秦罗刚刚退下,礼部尚书孔不凡立刻出列道:“启禀圣上,若是依王爷之礼迎接,那该交由礼部来办。只是先皇在时,明月王前来京都,都是以国君之礼相待,此番有变,只怕明月王会有些不满。”
小皇帝淡然道:“王爷就是王爷,怎么成了国君?大楚国究竟有几个皇帝?”
孔不凡惊得跪倒在地,连声道:“微臣失言,微臣失言。”
满朝文武都偷偷看了看薛破夜,大都以为小皇帝的话是薛破夜教他说的,就连岚芜卿也有些疑惑,看了薛破夜一眼,只见薛破夜对他摇了摇头,如此看来,这却是小皇帝自己的话了。
岚芜卿出列道:“圣上,孔大人所言倒也不差,先帝在时,明月王进京,俱是按照国君的礼节迎候。既然圣上下旨依王爷之礼迎接,那么此事就交由礼部去办。”
小皇帝看了薛破夜一眼,笑了笑,道:“就依丞相所言,孔不凡,迎接明月王的事,就由你礼部去办吧……还是要热闹一些,毕竟是咱们大楚的戍关王爷。”
这话还真是有水平,所谓的“戍关王爷”,意思很明了,明月王在雍州做老大,我可不承认他是国中之国的皇帝,他只是一个帮着朕守护边关的王爷而已。
朝臣之中,有些大臣心中暗想:“这个小皇帝,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那明月王岂是能得罪的?以王爷之礼接待……嘿嘿,到时候只怕会激怒明月王吧。”
更有人想:“明月王气质娴雅,心胸宽阔,就是以普通官吏礼节去怠慢,恐怕明月王也无所谓吧?只是他手下那群人,倒是有些棘手了。”
岚芜卿当即便道:“孔尚书,此事就由你礼部操办吧。”又道:“薛侯爷,明月王的部属进京,为免生事,还要羽林卫假托保护之名,多加控制。”
薛破夜忙道:“该当如此,丞相大人放心,下官自当竭力维护京都安全秩序。”
此事议后,又在岚芜卿的主持下,议了其他朝事,这才散朝。
出了乾林殿,就听岚芜卿在声后叫唤,薛破夜急忙停住步子,施礼道:“丞相!”
岚芜卿轻声道:“薛大人,圣上以王爷之礼迎候明月王,你看这会不会出什么乱子?明月王虽然宽厚仁善,但是他手下那帮文臣武将,可是有不少厉害的人物啊。”
薛破夜“哦”了一声,微笑着轻声道:“依丞相之见,咱们是否要请奏圣上,改为国君之礼迎候?”
岚芜卿摇头道:“薛大人误会老夫的意思了。”顿了顿,凑近道:“薛大人,圣上有这个意思,老臣也是甚为赞同的。这大楚一国,皇令天下,到了雍州,却不得实施,即使凡夫俗子见了,也会觉得国事不正,更何况圣上。”
薛破夜来了兴趣,二人边行边语,问道:“丞相的意思是?”
岚芜卿眼中划过锐利之色,道:“依老夫之见,此种情况,早该决断。明月王此次进京,却是一个大好的机会……!”左右看了看,更是凑近道:“你我二人请奏圣上,便趁明月王进京后,将他囚禁在京都,再不放回雍州,可以给明月王大量的赏赐,甚至可以为他在京都造王府,但是绝不可允许他离开京都。”
薛破夜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这计策虽好,可是……明月王被困京都,他的部下可如何处置?丞相,在雍州,明月王似乎还有十万带甲西北军啊。”
“西北军?”岚芜卿老脸泛笑,淡淡地道:“明月王并没有娶亲,更是没有后裔……那些雍州的文武大臣要想造反,总要打出旗号,可是明月王被朝廷留在京都好吃好喝地供着,他们能打什么旗号?难道还敢打着明月王的旗号?如此一来,他们稍有异动,便是造反,没有了明月王的旗号和号召力,我大楚三十六州,除去雍州,还剩三十五州,即使良莠不齐,但是以举国之力平乱一州,那还是绰绰有余的。”
薛破夜嘿嘿笑道:“若是他们不反,咱们便可以借着明月王的名义,将那些死硬分子一一调入京都……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雍州便是朝廷的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个想“姜还是老的辣”,一个想“青出于蓝胜于蓝”,都是心中赞叹。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九三章 【礼物】
[更新时间] 04-27 01:11:08 [字数] 5347
京都靠近北门不远处,有一条不算长的街道,相比于其他三座城门,北门的人流量向来是少了许多,所以这条街平时也就显得破有些冷清。
在京都上百条街道中,这条街显得很不起眼,经过这条街,谁也没有回头看一眼的欲望。
这条街总是充斥着一种腐臭味,就像空气中漂浮着一层臭气层一样,外人虽然不明原因,但是附近的人却是知道的,这些腐臭气,是从傅三拐子的臭豆腐店里传出来的。
傅三拐子的豆腐店,已经在这条街上开了几十年,从他父亲起,就一直在这条街上经营着豆腐店。
他们的豆腐并没有什么特色,也不比别人的强,但是他们店里的臭豆腐,却绝对是京都一绝,虽然臭气熏天,但是味道却极其可口,熟悉的人,都会隔三岔五来到这里品一品臭豆腐,甚至有些官员听说这里的名气,派了下人买回去,深以为许。
不过今日黄昏时分起,平时半夜才会关铺子的豆腐店就挂了牌子关门收工,邻居们打听清楚,原来是傅三拐子身体不舒服,所以早些休息了。
于是邻居们都感叹,这傅三拐子几年来辛苦劳累,如今五十多岁了,生点小病也是正常的。
……
薛破夜背负双手,在小街巷中探出头,望着豆腐店紧闭的大门,淡淡地道:“军师,你说的礼物,就在那里面?”
华闲站在他的身边,悠然道:“不错,那可是总舵主送给薛侯爷的大礼啊。”
薛破夜摸着鼻子道:“看来这礼物还真是够大的,竟要我动用上百名羽林卫前来提取……!”他锐利的目光四处扫了扫,在豆腐店四周,上百名精锐的羽林卫士已经悄无声息地向豆腐店靠近。
这些羽林卫都是以一当十的角色,单以战斗力来说,就像近千名普通军士来围剿豆腐店了,如今的京都,能调动上百名羽林卫前来对付一个小小的豆腐店,也只有薛破夜能做到了。
华闲嘿嘿笑道:“这是条大鱼,薛侯爷若是抓住了,必是奇功一件,在朝中自能大大提升威望的。”
薛破夜嘴角泛起冷笑,淡淡道:“军师,这鱼儿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你也该说一说,可别是小鱼小虾,抓起来就没有味道了……若是食人鲨,我这点人手,恐怕也不够啊。”
如此兴师动众,薛破夜很清楚,杨耀所谓的“礼物”,并不是很轻松就能得到的。
一开始,薛破夜还颇为奇怪,杨耀神神秘秘的,这“礼物”究竟是什么东西?
等到华闲吩咐薛破夜带着一队羽林卫前来北门围剿豆腐店时,薛破夜才清楚,杨耀送给自己的礼物,莫非是朝廷的隐匿在此处的钦犯?
薛破夜甚至想到了目前举国在通缉的柳拓,那小子兵变之后,神秘失踪,总不会是躲在这里吧。
华闲悠然道:“羽林卫都是以一当十的精兵,这上百羽林卫,更是精兵中的精兵,要对付店里的那些人,虽不能说手到擒来,也算是够用了。”
薛破夜摸着鼻子,沉声道:“那里面究竟是谁?”
华闲看了薛破夜一眼,见他目光凌厉,甚至带着阴冷之色,淡淡一笑,道:“薛侯爷放心,那都是些叛徒……!”
“叛徒?”
薛破夜正要再问,只听空中划过一道萧竹声,一响即逝,知道那是羽林信号,也就是说羽林卫们已经占领了有利地形,将豆腐店团团围住,只要薛破夜一声令下,上百羽林便会像一百多头野狼,扑向豆腐店。
华闲嘿嘿笑道:“薛侯爷,冷烟云和司马静伦的名字,你该听说过吧?”
“冷烟云?”薛破夜皱眉轻语:“司马静伦?”猛地一怔,冷声道:“你是说,冷烟云和司马静伦在豆腐店里?”
冷烟云是青莲照战堂堂主,司马静伦是刑堂堂主,这二人联合在一起,公然在青莲照内部反对总舵主杨耀,更是派了得力下属潜入大楚各州府,利用各种手段控制各分舵,下手向来都是冷酷无情,在杭州时,薛破夜等一干杭州分舵的重要人物差点都死在他们的部属之手。
薛破夜曾经对冷烟云和司马静伦这一伙人的印象并不好,甚至很厌恶,但是自从见过华闲,又见过杨耀后,薛破夜忽然发现,整个青莲照的总坛竟是一片狼藉,每一个人都是阴险狠辣,无非是一丘之貉而已。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杨耀和华闲竟然做出这种出卖自家兄弟的事情。
即使双方对立之势日趋严重,但毕竟都是青莲照的人,要解决事儿,总要在内部堂堂正正地互相来个了断,但是此番却让薛破夜带领着羽林卫来剿灭冷烟云等一干人,这就已经等于是将冷烟云等人卖给了朝廷。
念及至此,薛破夜对于杨耀和华闲的人品,更是鄙视到极点。
看了华闲漂亮的面孔一眼,薛破夜忍不住问道;“军师,冷烟云他们毕竟是会里的弟兄,借朝廷的手来剿灭他们,似乎有些过分吧?”
华闲眼中冷光划过,淡淡地道:“冷烟云是青莲照的叛逆,居心叵测,早就违了教义,总舵主念在他往日的功劳,没有废黜他,算是仁至义尽……!”
薛破夜心中冷笑:“仁至义尽?恐怕是没有能力废黜冷烟云吧?”
“可是冷烟云这帮人,将总舵主的仁善当成了懦弱,得寸进尺,步步紧逼,更是暗中分赴各地,迫害各地分舵兄弟,如此虎狼之心,岂能容于天地之间。”华闲平静地道:“此番这些家伙得知总舵主在京都,竟是倾巢而出,赶来京都,欲对总舵主痛下杀手……总舵主不忍对他们动手,但是他们又不得不除,是以才要将这份大礼送给薛侯爷,薛侯爷想必是很乐意笑纳吧?”
豆腐店四周看似平静无比,夜色之中,羽林卫们都极有技巧地隐藏着自己的形迹,街道上有一辆小车推过,推车的老汉还在悠哉乐哉地哼着小调,浑然感觉不出四周竟然隐藏着上百把锐利的钢刀。
薛破夜完全明白杨耀等人的诡计。
说什么不忍下手,自然是骗人的鬼话,依薛破夜猜测,不是杨耀不动手,而是杨耀这伙人显然不是冷烟云等人的对手,实力不足,所以没法子诛灭冷烟云等人,如此情况下,杨耀自然想到了薛破夜,想利用薛破夜手头上的朝廷力量,借刀杀人而已。
这把刀该不该出?
诚然,留下冷烟云等人,也绝对是一个巨大的祸患,甚至比杨耀的存在更有威胁性,一旦借这次机会诛灭,一来可以消灭这股潜在的威胁,二来可以完成杨耀的吩咐,三来更可以借着这次的成功在朝廷中取得更高的威望,毕竟诛灭青莲照的几位主要人物,这可是连都察院都没能做到的事情,一旦成功,可谓一举三得。
可是薛破夜却隐隐觉得,在这中间……似乎可以做些什么,从而取得更大的利益。
“军师,你确定他们一定会在里面?”
华闲极为肯定地道:“连上冷烟云和司马静伦,里面共有十七人,都是战堂和刑堂的精锐,只要此战成功,那么内乱定息……我已经派人盯住,他们肯定在里面。”
薛破夜淡淡地道:“这次行动,军事是否参与?”
华闲微微一笑,道:“既然是总舵主送给你的礼物,我就不便参与了……!”抬头看了看天色,道:“薛侯爷,该动手了。”
薛破夜摸了摸鼻子,正要发出命令,却听豆腐店中传出一声暴喝:“有狗子!”叫声中,听到“咔嚓”一声响,又传来“啊”第一声惨叫,双方竟是交起手来。
……
……
冷烟云是个不满三十岁的年轻人,与司马静伦的笑里藏刀相反,冷烟云是一个极其冷漠的人,他不苟言笑,长相算不得英俊,但是属于那种你看一样就不会忘记的人,因为他的脸太冷,就像他的姓一样,发自骨子里的一种冰冷。
冷烟云从战堂一个小小的会众开始拼搏,只是五六年间,已经成为了青莲照总坛呼风唤雨的人物,从某种角度来说,杨耀的总舵主权力,实际上已经被冷烟云架空,总坛内五堂,十之七八的会众已经投靠在了冷烟云的门下,这固然与他的才干有关,但是他的奖惩有度,那也是起了极大的作用。
冷烟云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不过在早期,他只是想凭借自己的才干,慢慢地得到会众的认可,最终成为青莲照的总舵主,若非他无意间发现总舵主杨耀策划的一个秘密阴谋,他是不会公然与杨耀对抗,这么早便强出头建立自己的势力。
冷烟云是蜀地土著人,而且还真是后蜀国某位大臣的直系后裔,所以对于青莲照这个反楚复蜀的组织,是深有感情的,当他发现杨耀的那个秘密之后,他从骨子里愤怒了,所以他必须要建立势力,打击杨耀,要让杨耀的计划流产。
经过近两年的明争暗斗,冷烟云渐渐在总坛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即使是各处分舵,通过残酷的逼迫手段,十之五六也掌控在了手里。
他当然也想慢慢地立威,以德服人,只是时间已经不允许他有这么奢侈的积累,所以,他只能以强悍的手法迫使大多数分舵对抗杨耀。
这一次前来京都,从冷烟云的角度来说,乃是赴约。
他虽然明知杨耀说什么要交出总舵主令牌退位让贤是一番屁话,但是只要杨耀能露面,冷烟云就会坚决赴约,时至今日,该解决的事情,总要做一个了断的。
他毫不担心杨耀会借助京都分舵的人手来对付自己,在京都分舵内部,毕竟还有不少自己的人,更何况此番冒险带来战堂和刑堂十几名一流高手,就算杨耀耍手段,冷烟云也毫不惧怕。
冷烟云甚至和司马静伦商量好,如果杨耀真的有什么诡计,在保住自己的前提下,便即痛下杀手,就在京都弄死杨耀。
杨耀虽然是七道武者,但是冷烟云和司马静伦也都达到了六道巅峰突破七道的关口,再加上手底下更有数名舞蹈高手,一旦动起手来,杨耀那边显然是要吃亏的,否则杨耀也不可能在这大半年里东躲西藏,不敢露面。
只是他万万想不到,杨耀竟然阴险地出卖了他们,将他们的下落告诉了朝廷,甚至以威胁的手段逼迫薛破夜领着朝廷最精锐的羽林卫来执行这次诛杀任务。
在羽林卫们接近的时候,冷烟云的部下们大都睡了,养精蓄锐等待次日去与杨耀会面,而两个守在外面探风的部下,更本没有感觉道危险的来临,或许是他们根本想不到朝廷的人会知道他们藏身在这里,再加上后半夜本就是容易让人精神涣散的时候,所以他们只是无聊地靠坐在院子的角落里,偶尔打着哈欠。
冷烟云和司马静伦自然是睡不着的,他们在低声商讨着明日与杨耀见面可能发生的事情,在想着到时候的应付对策。
虽然京都分舵有自己人,但是总体而言,由大师兄控制的京都分舵,还是掌握在杨耀的手中,他们不得不防。
为了不引人注意,冷烟云的屋子里并没有点灯,与司马静伦坐在昏暗的屋子里,低声私语。
“冷兄,依你之见,杨耀这次会不会真的交出总舵主四方令?”司马静伦的声音浑厚有力,轻声道:“这家伙当初好不容易从韩邦昌手里夺到总舵主的位置,要想让他交出来,可不是容易的事儿。”
冷烟云淡然道:“他既然能从韩邦昌手里夺,我们自然也可以从他手里夺。”
司马静伦沉默片刻,缓缓道:“冷兄,杨耀离开总坛大半年,看似是忌惮我们而躲藏起来,可我觉得他或许是在计划着什么阴谋。此番约我们在京都相见,莫不是有什么诡计吧?”
“诡计自然是有的。”冷烟云平静道:“不过任他施展什么诡计,我都不会畏惧……嘿嘿,堂堂青莲照总舵主,如今像一条丧家犬一样四处躲藏,混到这个份上,杨耀也算是气数已尽了。”
司马静伦摇了摇头,道:“据我所知,华闲目前也在京都,这两个人合在一起,事情必定不一般……冷兄,为防他们使诈,明日之约,我去赴约,你且按兵不动,免他们耍什么花样。”
冷烟云冷笑道:“司马兄,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和杨耀已经斗了两年,暗里来暗里去,明日之约,我便要将牌面摊开,不再和他捉迷藏了。若他识趣,交出四方令,我念他是会中之人,放他一条活路,否则,必杀他于掌下。”顿了顿,很自信地道:“莫忘记,咱们这些兄弟,可是个顶个的好手,即使将京都分舵全都拉过来,也未必是我们的敌手。”
司马静伦心知冷烟云所言不虚,微微点头。
以他们掌握的消息,杨耀在京都能够利用的,恐怕也只有京都分舵了,仅凭京都分舵的势力,要想对付自己这一帮人,还真是吃力的很。
“是了,司马兄,蓝暮言那些人的下落可有消息?”
司马静伦叹道:“也真是见了鬼了,蓝暮言领着几十名弟兄,先后平了徽州,鄞州和苏州三大分舵,平定苏州之后,派了人往总舵报信,之后据说是去了杭州……可是自那以后,再无消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奇怪之极。”
他们那里知道,蓝暮言和部下在鸿雁塔一战,全军覆没,所有的尸体都被腐尸水融化,尸骨无存,哪里还能找到人。
冷烟云沉默许久,才道:“杭州分舵似乎几大堂主似乎剩不了两个了……我倒是听说自从七师妹被杀之后,杭州有了新的舵主,这人的消息你可清楚?”
司马静伦回道:“我也派人打听过,但是没有打听出来,似乎也只有杭州分舵几位堂主知道那人是谁了。据说菊花童和莲花童都已死去,桃花童被囚禁在雾岚山庄,如今只剩荷花和葵花了。”顿了顿,轻声道:“不过这两人似乎也失踪了,派去的兄弟通过暗记联系上隐藏在杭州分舵里的弟兄,据他所说,荷花童和葵花童几个月前突然下落不明,不知去向,如今杭州分舵的所有弟兄都只是潜伏下来,没有任何动静。“
冷烟云冷笑道:“该不会是杨耀在后面搞的鬼吧?”
苏马景伦正要说话,却听门外一个声音轻轻道:“堂主,属下有事禀报。”
两人听出是傅三拐子的声音,这可是他们埋在这里的暗桩,几年前,傅三拐子就成了青莲照的人,这个豆腐店,也是他们在京都的一个聚集点。
司马静伦上前打开门,放进傅三拐子,又轻轻关上门,沉声道:“出了何事?”
“狗……狗叫了!”傅三拐子有些慌张地道。
冷烟云冷声道:“什么狗叫了?”
傅三拐子轻声解释道:“隔壁买炒货的孙麻子家有一条狗,平日里这个时候是从不叫唤的,可是方才突然叫了几声……这有些不寻常……!”
冷烟云冷声道:“你是说……有人惊了狗?”
“属下也不知。”傅三拐子道:“可是那条狗在这里三四年了,这个时候从未叫过,今日是头一回叫出来。”
司马静伦扣住两枚鉄镖,吩咐道:“拐子,叫弟兄们起来……我出去看看。”轻手轻脚出了门,贴着墙壁,四周看了看,猛地发现在隔壁的屋角处,一道影子轻轻晃了晃,心知是中了埋伏,高声提醒“有狗子!”
手中的两枚鉄镖瞬间发出,如同闪电般击向了那道影子。
那影子自然是埋伏的羽林卫,正等着总卫大人下达攻击命令,冷不防两道寒光袭来,措手不及,虽然极力躲开一枚,但另一枚鉄镖却是打中了胸口,一声惨叫,从屋角房檐摔了下去。

第四卷 弹指间灰飞烟灭
第三九四章 【豆腐店外杀声起】
[更新时间] 04-28 02:39:24 [字数] 5169
这一声平地起惊雷,自然而然地让潜藏的羽林卫们震惊不已,他们已经极尽掩饰之本领,却依旧被对方发现,这无疑让他们很愤怒。
羽林卫不是都察院或者京都府的那些暗夜幽灵,他们适合的是正面的对决,是你死我亡的痛快之战,如果是京都府或是都察院的人,绝对不可能让那条狗叫出声来,但是羽林卫们不但让狗叫出声来,甚至都没有发现这个疏漏让敌人已经察觉出了行踪,而且羽林卫的隐藏技能也稍微次了一些,那些暗夜幽灵若是躲在屋角,一定会让你感觉那仅仅是一截屋棱而已,不可能让敌人发现出异样。
第一个被发现的羽林卫被鉄镖击中心脏,当即便死去,四周潜伏的羽林卫们见自己的弟兄被袭,义愤填膺,便要出手,猛地想到总卫大人的交待,不许轻举妄动,都紧咬牙齿,等着信号。
“咻!”
寂静的夜晚一声长啸,正是薛破夜发出的信号,羽林卫们精神一振,就像上百个鬼魅,从四面八方涌向两豆腐店,屋顶上,墙壁上,墙角处,处处是人。
青莲照诸人也都被惊醒,抽取兵器,涌出了屋子,跑到院中。
“刷刷刷刷……!”
一轮弩箭如同雨丝般密密麻麻地从院子四周射向了院中的青莲照诸人,几声惨叫,还未交上手,在羽林卫雷霆般的攻击下,三四名青莲照的高手已经被弩箭射中,翻倒在地。
“大家小心,这些狗子厉害得紧。”冷烟云冲出屋子,大鹏展翅般,飞窜上屋顶,与一名羽林卫打了一个照面,手中一根手臂长短的三叉戟已经刺进了羽林卫的胸膛。
又是一轮弩箭过后,又有两名青莲照高手被杀,这头一阵,就让青莲照的人损失了三分之一,概因青莲照诸人意料不到没有戒备,最主要的是,这弩箭实在是大楚国一等一的作战兵器,是此番薛破夜特意从鲁工营调拨出来,杀伤力极强,也正是如此,才会连续杀伤青莲照高手。
在空隙中,青莲照诸人都已散开,分头迎击羽林卫。
羽林卫的数量是青莲照的数倍,虽说青莲照众人的单个武道修为都极强,但是羽林卫也都是千锤百炼的精兵,有的是正面对敌的勇气和手段,而且不讲江湖一对一的手段,以多攻少,为的就是要将这干反贼拿下,所以都是七八人围攻一人。
若说冷烟云和司马静伦对付七八名羽林卫还是绰绰有余,那么其他的青莲照高手就吃力的紧,有本事稍微差些的,不过十几回合就被羽林卫斩于刀下。
整个豆腐店都充斥着刀光剑影,血气弥漫。
……
薛破夜冷笑道:“军师,那边好戏开场,不如去看一看?”
华闲摇头道:“我刚刚说过,这礼物是薛侯爷的……!”话没说完,就听薛破夜打断道:“那属下就先过去办事了!”
华闲只见薛破夜的身形如同鬼魅般从自己身边划过,又快又急,一眨眼间,薛破夜竟是离开数丈,尔后就像灵猴般拔地而起呃,潇洒自若地登上了豆腐店的围墙上,背负上手,潇洒清逸。
华闲瞳孔收缩,震惊不已,薛破夜方才显露的这一手,显示其武道修为造诣不小,甚至不弱于自己,这一点是他没有料到的。
薛破夜施展的,是迷魂步的身法,他也确实存了向华闲显示自身能力的心思,只有让对方知道自己武道修为不浅,华闲等人日后做起事来,才不会肆无忌惮。
站在墙头,背负双手,薛破夜冷冷地看着院中上下的打斗,这一场激战从一开始便是你死我活之战,地上已经躺下了十多具尸体,虽然有六七名青莲照的会众,但更多的却是羽林卫的尸体。
薛破夜皱起眉头,这百名羽林卫可是从数千羽林卫中挑选出来的,都有着极为过硬的本事,薛破夜也试过两次,甚至这些羽林绝对都是以一当十的角色,但是激战开始没多久,便有十多名羽林卫葬身院中,如此看来这群青莲照会中还真是精锐之师,说不定都是投靠在冷烟云坐下的堂主舵主之流。
薛破夜一眼就认出,在那屋顶之上,受到十多名羽林卫联手攻击的紫衫年轻人必定是冷烟云。
冷烟云的招式犀利而实用,没有太多的花架子,那柄三叉戟在他的手中,被使得游龙一般,十多名精锐的羽林卫,一时竟是靠近不得,只是围着冷烟云趁隙攻击。
淡淡的月光下,冷烟云的身法倒也是飘逸的很。
薛破夜凝神细看,只见在豆腐店的西角,一名劲装中年人也正被六七名羽林卫围攻,那中年人使的是铁尺,寒光闪闪,在羽林卫的围攻之下,毫不慌乱。
三叉戟和铁尺,那都是奇特的兵器,能够用这种兵器的人,也必定在这方面下足了功夫,所以薛破夜深知,要想在片刻之间便拿下这两个人,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非但此二人不好拿下,即使是那些会众,虽然人数少,但却拼死搏杀,没有半点束手就擒的苗头,而且以寡敌众却没有半分的惊恐感,时不时地便击杀羽林卫,闷热的夜晚,那血腥味扑鼻而来,实在让人有些反胃。
冷烟云与众羽林卫缠斗之间,超常的观察力也让他发现了站在围墙之上的薛破夜。
优雅脱俗,背负双手,气质清净,看起来就像一位贵公子般。
冷烟云冷叱一声,三叉戟在电光火石间又刺入了一名羽林卫的小腹,竟是活生生地提起来,用力一抖,将尸体抛向了一名羽林卫,砸在里了羽林卫的身上。
“哗啦啦”!
瓦砾碎裂,那羽林卫身不由己地被尸体的冲力撞下了屋顶,而这个时候,冷烟云已经从他空出的缝隙像一头凶猛的猎豹般直窜出来,形如巨鹰,几个起落间,竟是直扑向薛破夜而来。
冷烟云知道,擒贼先擒王,他一眼就看出薛破夜是这群羽林卫的头子,要想控制这群羽林卫,逼他们不得动手,便要下拿下这个头子再说,否则今夜一战,自己的人很有可能在羽林卫们的围攻下,全军覆没。
他不想这样就放弃,他比谁都清楚,羽林卫们找上门,十有八九自己是被人出卖了,如果就此死在羽林卫的手下而不得报仇,对于江湖性十足的冷烟云来说,那是死不瞑目的。
他虽然看出薛破夜的武道修为绝对不低,但是他要赌一赌,拿下薛破夜,逼着羽林卫放走青莲照众人,只有这样,才能揪出出卖大家的人。
薛破夜嘴角泛起冷笑,冷烟云准备一搏的心思,他自然明白,不过要想拿下自己,未免有些痴心妄想了。
“保护大人!”几名羽林卫刷刷刷地护到薛破夜前面,迎上了冷烟云。
薛破夜自然不会牛.逼哄哄地叫大家退下,然后与冷烟云单打独斗。
这可是在捉拿要犯,生死相搏,更何况今日并非江湖聚会比武切磋,要拿下对方,可是不讲手段的。
冷烟云低声咆哮道:“狗官,喝退你的走狗,有本事与我堂堂正正打一场。”
“打一场?堂堂正正?”薛破夜摸着鼻子苦笑,冷烟云虽然才干出众,但是还是江湖性子太足,这种情况下,大楚重臣,堂堂的侯爷,羽林总卫,岂会不顾安危去与你单打独斗?
冷烟云见薛破夜不受激,明白对方是个老练的人物,紧咬牙关,招招杀手,直向羽林卫们击去。
若说一开始青莲照众人还能勉强抵挡,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青莲照每死一人,羽林卫就能抽出数人去对付其他人,虽然羽林卫也倒下了将近二十人,但是青莲照也只剩下了七八人,每一个都面临着十倍的羽林卫攻击,不少已经被逼至墙角,凭着最后的意志殊死搏杀。
除非是八道武者,方能在千人军中来去自如,向今夜青莲照的这些人手,虽然不乏冷烟云和司马静伦这样的六道武者,但是毕竟还是属于人类武者的范畴,只要是人类,那么即使再强,也架不住羽林卫的人多势众。
更何况这批羽林卫又不是乌合之众,二十大楚最为精锐的战斗力,要想避过这些人的围捕,实在是难于上青天。
战斗一开始之前,薛破夜就有九成的把握取得胜利,此时站在墙头,眼见青莲照的实力越来越弱,今夜之战,看来冷烟云和司马静伦是跑不了了。
……
就在此时忽听北城门方向传来一阵急促的呃脚步声,薛破夜扭头去望,只见火光冲天,上百支火把就像一条火龙向这边快速蠕动。
薛破夜摇了摇头,苦笑着喃喃道:“冷烟云啊冷烟云,今天活该你倒霉……!”
那片火龙,薛破夜知道定然是这边的激斗声惊动了四门守备军的人,所以迅速来援,这边面对数十名羽林卫,青莲照的人已是支撑不住,如今再来上百守备军,那无疑是天罗地网,冷烟云等人无论如何也跑不了了。
“给我围起来,围起来,谁也不许跑了……!”守备军靠近过来,队伍中已经有人高声叫喊。
守备军将士都是抽出兵刃,在将领的指挥下,迅速地围住了豆腐店,更有人已经闯进里面,加入了战团。
“诸位兄弟……!”冷烟云将大势已去,心灰意冷,高喊道:“今日我等放手一搏,来生再聚……天佑蜀川……!”
他挥舞三叉戟,身上的几道伤口已经冒出鲜血来,鲜血染红了衣襟,三叉戟游龙般直探出去,又是击杀了一名羽林卫。
薛破夜站在墙头,对于冷烟云的骁勇,还真是生出了几分钦佩之心。
便在此时,忽听得阵阵惊叫声响起,围在豆腐店四周的守备军将士大声叫喊:“那是谁?抓住他……我.操……你踩着我了……!”
本来还保持着队形的守备军将士,忽然乱了起来。
他们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只见半空中,一道影子就像真正的鹰鹫一样,从小街道上这一个屋顶飞掠到另一个屋顶,只是几个起落之间,已经到了豆腐店的屋顶。
两名羽林卫便要上去擒拿,孰知那道影子身形比鬼魅还鬼魅,两名精锐的羽林卫眼见便要同时抓住他,他的身形却忽然从二人眼前消失,经过严格训练的两名羽林卫竟然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薛破夜看得真切,那影子虽然快如鬼魅,但是人无疑,不过其身法,显然比自己还要高出好几个层次,心中吃惊:“这……这是谁?”
那道影子看起来很臃肿,但是动作却是出奇地轻巧,在数名羽林卫的攻击下,此人竟是蝴蝶穿花般躲过,飘至冷烟云身边,伸手直抓冷烟云。
冷烟云吃了一惊,喝道:“你是谁?”欲要闪躲,可是那影子的速度实在太快,出手连点,点住冷烟云数处穴道,尔后拉过冷烟云,扛在肩上,飞上了墙头。
薛破夜大惊失色,这影子扛着人,却依旧身轻如燕,武道修为之恐怖,很有可能达到了八道武者的水平。
几名羽林卫再次攻击,却被影子轻巧闪过,这影子也不伤羽林卫,一跳一跃之前已经翻出了墙头,到了长街之上。
咔嚓嚓!
守备军的长枪齐齐刺向影子和冷烟云。
“砰!”
影子一翻掌,靠近的几名守备军感到排山倒海般的巨力压来,纷纷翻倒在地,而影子正要跃起,一道劲风袭来:“留下人!”正是薛破夜出手了。
影子发出古怪的笑声,仅是随意回迎一掌,薛破夜还未接上掌,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断了线的风筝,轻飘飘地,身不由己地直向后飘,“咚”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几名羽林卫立刻围上来,急道:“大人,你怎么样?”
薛破夜动了动身子,没有丝毫疼痛,竟是安然无恙,如此看来,这人却也是不想伤了自己,抬头去看,只见那人背着冷烟云,腾空而起,踩踏着守备军将士的头顶,几个起落间,已经消失在街巷,守备军们呼呼嚷嚷,纷纷追了去。
……
隐匿在暗处的华闲,一脸的震惊,本以为这一次偷袭,定能将冷烟云一党诛灭在豆腐店,从而协助杨耀重新掌握青莲照的控制权。
可是这个突然而至的怪人,却将计划完全打乱,只要冷烟云不死,青莲照的掌控权就拿不到手里。
闷热的夏天,他忽然感觉身体有些发冷。
那个怪人的武道修为……恐怖的八道……试想一下,一个八道武者在如此危险的形势下出来援救冷烟云,那十有八九是冷烟云的朋友,一旦如此,也就是说冷烟云的身边还存在着八道武者的帮助,这是多么惊人的消息啊。
若果真是如此,那么在以后的青莲照内部争斗中,杨耀将处于完全的下风了。
华闲阴冷着脸,缓缓地将自己的身子隐入了黑暗之中。
包括司马静伦在内,剩下的五名青莲照会众已经是强弩之末,羽林卫的以多打少以及车轮战,让青莲照的几个人已是狼狈不堪,浑身挂彩。
司马静伦连斩数人,自身亦是伤痕累累,失血过多让他本就筋疲力尽的身体直发虚,眼见对面的羽林卫又是凌空一刀劈下来,司马静伦心中苦笑:“原来我司马静伦,是死在这样一个地方!”他挥起铁尺,“呛噹”一声,挡住了这一击,但是手臂酥麻,铁尺拿捏不住,落了下去。
司马静伦自知大势已去,闭上眼睛,不再抵抗。
他杀了数名羽林卫,羽林卫对他恨之入骨,见他铁尺落地,四五把沾满了鲜血的钢刀已经从上中下三路横劈过去,眼见司马静伦便要被砍成几段,就听薛破夜的声音沉声喝道:“住手,留下活口!”
羽林卫们的钢刀在触及司马静伦身体的一霎那,立刻顿住,虽然和不甘心,但是薛破夜的吩咐,大家是不敢不听的,于是将刀架在司马静伦的脖子上,立刻有人上去捆住了他。
司马静伦被擒,其他的会众顿时崩溃,再也无心抵抗,只是几个回个,余下的五名会众也都被擒拿住。
司马静伦睁开眼睛,看了面前不远处的薛破夜一眼,冷笑道:“狗官,杀了我……!”
薛破夜摸着鼻子,淡然道:“这个世界,想活并不容易,但是有时候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想怎样?”司马静伦怒目相视。
薛破夜淡淡地道:“反贼落入朝廷之手,自然是要劝你交出更多的反贼。”
“你做梦!”司马静伦冷笑道:“你觉得可能会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口供吗?”
薛破夜沉默着,终于转过身去,不再理会司马静伦,吩咐道:“将这些反贼全部押入刑部大牢,严加看守,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他们……司马静伦,先去大狱里冷静一下吧。”
当下羽林卫将士,合同守备军一起,将司马静伦等一干青莲照会众押了下去,径直送往刑部衙门,更是留下羽林卫严加看守。
薛破夜不动声色地回到那条隐秘的小巷时,华闲早就没有了踪迹。
“杨耀啊杨耀,冷烟云被就走,你的麻烦可就更大了。”薛破夜心中冷笑:“我还愁用什么法子放走冷烟云,想不到忽然钻出了一个高手……高手,嘿嘿,我薛破夜可要多谢你了,只是……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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